兰德沉默了一下：作为不世出的种子选手，他当然不会只听话语的表层含义，再将原体的这几段话塞进肚子里，咀嚼了一遍又一遍之后，火星天才的眉头才稍稍地舒缓了一下，随后又皱起。
“您为什么对于您和万机神之间这种并不健康的父女关系，表现出了莫名的骄傲呢：万机神对您的重视有目共睹，哪怕是出于对于这种信任的忠诚回馈，您也应该对万机神表现出更多的尊重，就像您的那些兄弟们一样。”
【我只想问你，火星上最优秀的考古学家：在你所知晓的那些古老传说中，有哪一个作为神明的父亲，是能够与他的所有子嗣都处理好关系的：神明之间的家庭纷争往往是一部神话故事中，绝大多数矛盾的根本原因。】
【如果说，荷鲁斯和帝皇的关系是浑然天成，完美无瑕的，那么我和帝皇之间的关系，就真的只是一块破布罢了：拉拉扯扯，东拼西凑，无数次分崩离析，却又无数次不得不捏着鼻子，将那些碎片从地上捡起来，凑合凑合，为我们两个人继续遮风挡雨，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那样。】
“最起码：完美无瑕。”
＋黑暗科技时代留下的东西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多。＋
人类之主摇了摇头，将那些东西统统放在了手术台上。
又是谁泄的密呢？
真是个无解的难题呢。
【那么你觉得，这两种不同的关系，哪个更能接受得住时间与困难的考验呢：是如同梦一般美好的三十年时光，还是在争吵、利益与妥协中拉拉扯扯的现实？】
兰德皱起了眉头。
【我指控什么了？】
火星的天才绞尽脑汁的，想要得到一个稳妥的答案。
摩根暂停了她的动作，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火星的天才，并满意的在兰德的瞳孔中，看到了那逐渐有些崩溃的世界观：这让原体得意的咧起了嘴角。
兰德的话有些犹豫。
——————
“而您和万机神之间的亲情，恕我直言：就像是一台已经在战场上奔走了超过三十年，而且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系统性保养的战车。开它的则是一群混迹战场几十年的老兵油子，他们靠在战场上拾取那些稀奇古怪的零件，来东拼西凑地维护他们的战车。”
【……像哪个兄弟？】
【而另一个，则是一群见过大风大浪的老兵油子，开着一辆毫不起眼。但是却能在战场上横行三十多年的战车，战车上的每一个部件都是这群老兵百般雕琢，最终才选定了的实用玩意。】
原体摆了摆手，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伸出手指，在冰冷的空气中画出了一枚金戒指以及一张破烂布条的模糊轮廓。
“你指控牧狼神存在……存在……”
＋情况比我预计的要好。＋
万机神是笑着走进来的，他的身后还飘着一大堆奇形怪状，比起科学造物更像是刑具，让摩根不由得眼神直跳的东西。
摩根没有回话，但她笑眯眯的瞳孔足以让兰德感到绝望。
【你的意思是：牧狼神和帝皇之间的父子关系，是安全的？】
【简而言之，完美无瑕的金戒指和东拼西凑的烂布？】
“……”
阿瓦隆之主放下了手术刀：在兰德的沉默中，摩根已经完成了三次临床检验，现在只等在帝皇的注视下正式投入工作了。
“……”
兰德点了点头：而他的肯定则是得到了阿瓦隆之主那毫不留情的嘲笑声。
兰德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是因为，那张打满了补丁的破布曾经经历过的一切，那个完美无瑕的金戒指，却是一个都还没经历过呢？】
不过，这些记忆却反而让他的脑海中重燃了一丝怒火：摩根作为帝皇器重的女儿，却在这里大肆腹诽她的父亲，这难道不是一个极其失礼的举措吗？
于是，他还是开口了：语气尽可能显得公正且无辜。
【兰德，作为最优秀的欧姆尼赛亚信徒之一，我希望你能回答我个最基础的问题：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完美无瑕的东西么？还是说那些看似完美无瑕的东西，只是因为他们真正的瑕疵，还没有显现在世人的面前，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有遇到过真正的磨练与考验？】
“好吧，摩根大人，我其实更好奇另一件事情。”
摩根笑了一下：她当然察觉到了兰德瞳孔中的担忧，但是在内心中翻涌的罪恶念头，却让原体很享受将这位波澜不惊的火星天才架在火上烤的感觉。
【但这也是事实啊。】
原体笑着。
【而我和帝皇之间的相处，就完全就是另一个极端了：我们之间丝毫没有美好可言，我们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一直身处于争斗和利益的漩涡之中，我们见面的时间寥寥无几，其中与温馨有关的段落更是完全没有。】
“大人，您作为万机神的子嗣之一，不应该用如此亵渎的称呼，代指伟大的万机神：这是不可原谅的无理行为，尤其是您口中的那一句老……老……”
但是，摩根口中的这些亵渎之言，却并非是以【信徒】的身份讨论万机神的神性，而是以【帝皇的子嗣】身份抨击万机神的父爱：在这個话题上，全银河的欧姆尼赛亚信徒加起来，也比不过阿瓦隆之主轻轻碰一下自己的嘴唇。
“这是很危险的指控，大人。”
【……】
摩根点了点头。
“比如说……”
＋虽然它们中的大部分年代久远到了我们无法立刻使用，但既然是人类曾经的技术的话，那么只需要一段时间，我们总是能够制造出替代品。＋
【那，需要多久？】
帝皇沉默了片刻：他并没有注意到脸色古怪的兰德。
＋我想想，大概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