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体又笑了一下,拍了拍卫队长的肩膀,吉多雷斯似乎还没有从这长篇大论中走出来,他不确定自己父亲的内心是天翻地覆了,还是仅仅突破了一小块的阴霾:根据这些话语,他感觉是后者。
“这算什么?”
多恩摇了摇头。
他们冲的有些太快了,和大部队有脱节的风险,不单单是负责后卫的两个连队已经渐渐无法跟上原体的脚步,就连其他需要实时数据的相关单位,也无法适应原体亲卫队过快的推进速度了。
“这无疑是件蠢事:这就是我在那短暂的瞬间里想明白的事情,吉多雷斯。”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要感谢他么,大人?”
“现在,让我们看看佩图拉博赶来支援的原因吧。
沉默之后是低沉的应和声,原体的侍从武官们纷纷领命而去。只有吉多雷斯站在多恩的身旁,有些不甘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看向自己基因之父的瞳孔,并再次确定刚才的那次鬼门关之行,似乎让多恩想通了某些事情,因维特之主好像产生了点儿新的想法。
一座又一座的哨塔和小型据点伴随着似乎永远也跳不过去的秒钟而陷落,罗格多恩亲眼看着倒下的战士如何变成一抹残灰,他们锈蚀的盔甲剥落殆尽,直到被更多的异形所淹没,原体只能一边咬紧牙关的继续作战,一边拼命的压制着自己提起手中巨剑,冲上去为他的子嗣们复仇的渴望。
也许,是因为他们攻下的土地早已插上了双头鹰的旗帜,而帝国之拳没有匆忙弃土的传统。
没人知道,多恩在这十几秒的时间里,经历了什么。
“目前来看,是的。”
“我说,你是什么意思!”
多恩注意到了这一切,他注意到了每个问题,他身边的战士也不例外:但无论是原体本人,还是他身边的战士们,都没有选择停下自己的脚步。
“就让我告诉你,什么才叫做战争,什么才叫做胜利!”
然后,他便看到了佩图拉博的面容陷入了一种令他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苍白之中:那似乎是一柄莫大的惊愕、羞辱与愤怒共同锻造出来的大锤,狠狠砸在了奥林匹亚人的脸上,让他甚至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吗,吉多雷斯。”
“通知下去,准备接应作战。”
钢铁勇士先是面露惊愕地听着多恩的阐述,随后便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死死地盯住了他的因维特兄弟,那张坚毅的脸上相继出现了各种各样扭曲的螺旋,背在身后的双手也在不断地颤抖,直到他从牙缝中挤出了那句问责。
“……”
“所以,就在那几秒里,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如果是佩图拉博处在与我相同的位置上的话,那他又会怎么办呢?”
“然后指出他的问题所在。”
“既然我的兄弟能够在这个方面上明确的胜过于我,那我又怎么能想当然的认为,我会在其他的领域上胜过他呢?也许,我只是没有看到他在那些领域上的闪光点。而盲目地认为我比他更优秀。”
吉多雷斯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罗格多恩的声音再一次变成了那种毫无起伏的冷静,他指挥着他的战士,抵御着来自于三个方向的同时进攻,在血战中皱着眉头嘀咕着些什么:吉多雷斯听得清楚,原体是在抱怨自己的弱处。
“大人,我想这是因为……”
“不过,即使在你这里耽误了些许时间,也没问题,就算我现在往回赶,我也会在一个小时里,完成最后的攻坚作战:你最好动作快一点,我的兄弟,我可不会在这个阶段中等待你的。”
原体抿住了嘴唇,他发出了声轻笑,像是在嘲笑自己。
与他的子嗣们的不同,多恩反倒是望向了炮火的方向,随后又平静地看向自己的亲卫们,全然不觉得自己被另一个兄弟搭救,是多么让人屈辱的事情。
又也许,只是他们单纯的不想撤退,是他们性格中的缺陷所导致的格外顽固,或者说:偏执。
惨烈的攻防作战随之而来,赫鲁德人的浪潮自天际上席卷,眨眼间便占据了所有的视野,就连死寂的空气都被它们身上众多的时间力场所扭曲,远远望去,就仿佛一座升腾的炼狱,在这座炼狱之下,是无数爆弹声响与异形嘶吼。
原体摇了摇头。
“但直到那发炮弹擦着我的身边过去的时候……”
多恩皱起眉头,在听到佩图拉博那些有关于竞技的话语后,他本能地想要指出钢铁之主在战争中添加如此多私人情感的错误所在,但很快,多恩就意识到了他其实没有资格在这个问题上指责他的奥林匹亚兄弟,因为他在不久前也在犯着相同的错误。
“我在,父亲,我已经调整好这里的战略,我保证……”
“也许吧。”
“大人……”
胡斯卡尔卫队的卫队长揣摩着哪支部队会先与他们会合,是那几只正在拼命向这个位置前进的帝国之拳连队?还是那支据传正在与钢铁勇士联合作战的混合部队呢?他们的连长叫什么来着?他记得好像是叫泼拉克斯?
钢铁之主没说什么,他只是冷漠地命令弗里克斯继续进攻,随后便抛下了身边的亲卫们,径直地走向了他的因维特血亲,两位原体最终在异形的尸山上相聚,他们的身边都没有子嗣的陪伴。
佩图拉博沉默了,但这种沉默带着压抑的怒火。
虽然对于原体几乎永无止境的漫长生命来说,二三十年的时间是非常短暂的,但当这种变化突兀地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多恩还是陷入了沉默与震撼中:他被发狂的帝国之拳们强行拽回到了要塞里,在这轮攻势被打退前,原体在无法言明的自我思维里度过了十几秒。
“你在说什么,佩图拉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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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图拉博笑了一下,恶毒地向他的血亲炫耀着胜利。
吉多雷斯还是有些不甘心。
“批判,大人。”
“……”
没人能说清楚。
“一个错误,我的错误。”
“那我恭喜你,兄弟。”
“你是说,单凭我的钢铁勇士无法攻下那座堡垒吗?”
原体在要塞上行走,一刻不停地投入到战争中去,哪里的战线有失守的危险,罗格多恩便会出现在哪里,在进攻开始的十分钟内,他和他的子孙们就杀死了百倍于己的异形大军,但这也不过是漫长拉锯战中的杯水车薪而已。
多恩摇了摇头。
“你是什么意思?多恩!”
因维特之主直到现在才发现他似乎缺少一种专门用来进行远程攻击的手段,他发现自己在面对这些无法与其进行近身搏杀战的赫鲁德人时,空有一身强大的力量,却不能尽数施展:甚至还不如他那位武装到牙齿的奥林匹亚兄弟。
但很可惜的是,事情的发展远比吉多雷斯原本推测出来的糟糕情况还要更加糟糕:仅仅就在七分钟后,援军的隆隆炮火声就传入了多恩等人的耳中,但不是是从他们身后传来的,而是从他们左前方的位置上刺进来的。
他试探性的开口。
“……”
“你认为我们之间的这场竞技是毫无意义的吗?”
多恩刚想开口,但是他的血亲明显没兴趣再听下去了,佩图拉博领着他的战士匆匆而来,却在短暂的交流后拂袖而去,只留下因维特人充满困惑地站在了原地,依旧不明白,到底是他的哪句话语挑起了钢铁之主心中的怒火。
“等等,佩图拉博,你说你只率领你的军团进攻那里?”
“够了!!!”
佩图拉博站在那里,就像是多恩辜负了他一样,他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牙关,磨了又磨,发出了渗人的摩擦声,又心有不甘地看向他的因维特血亲的瞳孔:在确定了多恩真的没有继续与自己竞争下去的意愿之后,这位浑身发抖的钢铁之主才站在那里,似乎想要破坏些什么来发泄心中的怒火,但最终也只是向空气徒劳地挥着拳头。
“你要我再说一遍么?”
“怎么?听到这句话,你又不舍得如此巨大的荣耀了?”
“他叫佩图拉博。”
“……就是这样。”
“……”
“无意义?!”
“而既然如此……”
“领着你的人,滚回到你原先的岗位上去!我马上就会回去接手我的位置!我会亲自带人打下那个该死的堡垒的。”
“还连累了我们的血亲。”
原地固守!帝国之拳血脉中的又一条战吼。
多恩与他的卫士们在无声的怒火中前进着,被他选在身侧的帝国之拳无不是第七军团中最狂暴的那些力量,与他们相比,就连西吉斯蒙德都算得上是厌恶刀兵、不喜争斗的和平主义者了。
“我们的支援到了。”
多恩点了点头,他确认自己是发自诚心地在祝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祝福反而让佩图拉博脸上怒火似乎更多了一些。
无论是近地轨道上的舰炮支援还是大后方的火力掩护,都在因为原体等人的狂飙而投鼠忌器,他们害怕炮火会误伤到整个第七军团的灵魂,至于那些负责后勤保障的队伍,更是在最开始便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不少帝国之拳都开始出现了缺少弹药的情况。
只不过在平时,多恩将这种缺陷压制得很好,他用冷静的思维拴住了狂野的灵魂,直到这场远征中有太多因素,让基因原体的思想链条不再那么的牢固:不论是漫长的指挥调度,还是远比想象中更麻烦的赫异形大军,甚至是与佩图拉博处于兄弟情谊的争斗,都成为了压倒冷静的最后一根稻草。
多恩沉默了一下。
多恩点了点头,没有丝毫妥协的语气。
“我也有这种担心。”
但他很快就站起身来,一如既往的指挥着不间断的防御作战:唯有站在原体身边的吉多雷斯才能看到,当因维特之主再次回到他的岗位上时,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一直占据着那双瞳孔的偏执与顽固,不知不觉间已经消失了大半。
“没什么。”
“你是什么意思?你想让我的胜利变得不再完美吗?”
“如果你执意要荣誉的话,你的军团可以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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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因维特之主只能选择谨慎的回答。
“我只是略微的回顾了一下我与佩图拉博在这段时间里的争锋,然后问了自己一个问题:我到底有什么理由和动机,非要与我的血亲兄弟去争个高低呢?”
而直到这时,多恩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事情。
“我已经率领我的军团消灭了挡在我面前的一切阻碍,如果不是担心你这边的情况会影响到总体战局的发展的话,我已经将帝国的旗帜插在异形的要塞上了。”
“父亲。”
令人……厌烦。
“对,佩图拉博大人,我想他是有那么一点……”
还是那么的令人生厌。
“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拿这些异形其实没什么办法,我在战场上的表现并不比你们更具有统治力,因为我缺少能够从远程进攻的武器,我擅长手持盾牌或者挥舞刀剑,但我不擅长与这些无法令我近身作战的对手为敌:比起我擅长那些东西来说,这种远程进攻手段的匮乏就是我的缺点。”
“不……不用……”
“我现在就离开,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