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对此毫无异议,兀自搬了个凳子坐下了,不紧不慢地捶着腰。
寻皆允从内室里端着一盘新鲜欲滴的葡萄出来,放在桌上,又朝他们勾手:“来,吃葡萄。”
叶凌径自走去,秦思思跟上,寻皆允便择了颗葡萄递给她,晶莹剔透的黑葡萄上,还带着水珠。
“这是给思思的奖励。”
眼皮子跳了跳,秦思思突然冒出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某病娇漫不经心地看过来,盯着她的眸子,随口道:“黑葡萄仁儿一般的剪水瞳,思思的眼睛真好看。”
寻皆允仔细剥开葡萄皮,鲜嫩的果肉露出来,他亲手递到她唇边。
......卧槽,秦思思没忍住爆粗。
她抬手拿走葡萄,囫囵塞进口里,麻的,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珠子有点痛。
心不在焉地吃了几颗葡萄,叶凌带着她和小玲儿去大理寺找寻亦许。
寻皆允懒洋洋伸了个懒腰,笑嘻嘻跟了上来。
大理寺大门口,两尊石狮威严耸立。
门口守卫进去通报了声,寻亦许很快便迎了出来,带人往教习所去。叶凌先行告辞,去街上转悠了。
教习所不在大理寺,而置于刑部的单独院子里,封闭管理,集体住在一个屋子的大通铺里,在院子里可自由活动。不过这自由活动,也是由教管带着,早上起来整理屋舍、学习反思自省、下午便是擦长廊扫地等各种分工劳作。
秦思思穿过长廊,便瞧见不少劳作的少年小孩,倒是安分。
在转角的柱子便看到阿豆,穿着教习所统一发的衣服,呆呆站着,动作机械地擦着柱子。
教管在一旁不厌其烦地叨叨:“这柱子都快给你擦秃噜皮了,豆子哥,我叫你一声豆子哥,这柱子擦干净了!接下来把抹布洗干净,喏,拿个扫帚扫地去。”
阿豆一声不吭,迟了片刻,倾身往水榭臂一伸,啪嗒一下把抹布丢了进去。
教管扶额:“......”
小玲儿只觉教管凶神恶煞,眼眶里眼泪打转,拉着秦思思小声说:“姐姐,阿豆有没有被欺负啊,他好凶。”
秦思思笑:“没有的,这里看来很好,对阿豆未尝不是好事。”
他在人类社会组成的集体里,教习所里的日子充实,管饭管睡,也能学习与交流,这不挺好的。
阿豆被教管训久了,人挺麻木。
不,他本就很麻木。
杵在那儿,以往都是一动不动挨训,这回长廊里,透过行来的人群里,他一眼看到了小玲儿,不知为何生出一丝手足无措的情绪来。
他有点害臊,转了个身,半个身子藏进柱子,双手扒拉着柱子,露出一只眼睛偷看。
秦思思一行人停下来,她推了推小玲儿的胳膊,低声道:“去吧。”
小玲儿有些局促,走上前唤了声:“阿豆。”
阿豆不应。
她习以为常,背后背着一个包裹,她解开递给他:“这里是窝窝头,你饿了可以吃哦。”
阿豆似懂非懂,眨巴眨巴眼。
小玲儿系上包裹,塞进他怀里:“下次,下次我会再来看你的。”
她刚刚从寻大人那里了解到,正常在刑部办好手续,便可以定期探望的。
话毕,脸微红,跑到了秦思思身后。
阿豆嘴巴微张,“啊”了声。
教管眼珠子一瞪,自进来教习所,他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做啥要人推着动,说什么好都似懂非懂......这回居然出声回应了。
教管便见他从柱子后边钻出来,跑到人家小姑娘旁边,粗鲁地拽了拽人家姑娘的头发?!
“唔、唔......”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簪子,胡乱往小玲儿头上插去,末了指了指她。
好似在说,这是你的。
小玲儿呆若木鸡,头发被阿豆弄得有些乱,半晌,悄悄面红耳赤,抿唇赧笑。
“嗯嗯,这是我的,我妆匣里的。”
“阿豆你记得的呀。”
探望时间有限制,秦思思等人出了刑部,小玲儿和他们告别,一个人出了城回村。
这时,有个寺正急匆匆行来,高喊了声:“寻大人!”
他走近寻亦许,附耳悄声说了句:“大理寺来了个人,非要把那对胖瘦兄弟保出去。”
“来了谁?”寻亦许眉微拧。
“户部尚书崔尹的人。”寺正语气颇是不屑。“那个狗官!”
寻亦许匆匆拜别:“我先走了。”随后快步离去。
然而秦思思再次走到大理寺门口之时,便看到那对兄弟已经出来了,毫发无损地上了某辆马车。
寻亦许在和大理寺卿争执:“大人,你就让他们把人接走了?”
“他们既已招供,接下来画了押,判罪入刑,你将两个获罪之人堂而皇之的放走了?”
他手里捏着一个卷轴,或许是气极,卷轴从他手里脱落,滚到了秦思思脚边。
秦思思弯腰捡起来,卷轴半摊开着,随眼一扫,好像是那对兄弟的口供欸。
霎时被寻皆允夺了过去,上面写了大概过程:一年前,兄弟二人第一次见阿豆,拿着国公府世子爷的东西来当。不久之后,世子爷的死讯通报全城,阴柔男发现钱赔了,买了个烫手山芋。气急动用人脉找到阿豆家,上门准备收拾阿豆,屋子里腾空个白虎。他一眼瞧出伥鬼,瞬间了解出世子爷怎么死的。转而提供隐形符纸,怂恿继续偷其他贵重东西卖给他们,等风头过去,他们再二次倒卖出洛阳城。
秦思思凑过脑袋看完,眼瞥到卷末,犯人摁手印画押签名字的地方空着。
她摇了摇头,先是知情不报,再是挑唆偷窃,然后非法倒卖,怎么说都应该吃牢饭的。
又抬眼看和大理寺卿据理力争的寻亦许,哎,副的总归是副的,隔胳膊拧不过大腿,副司令拧不过正头上司。
大理寺卿拂袖而去后,一寺正哆哆嗦嗦地过来问寻亦许:“大、大人,赃、赃赃物如何处理?”
寻亦许眼风一扫,冷哼:“国公府的先不急,余下的,物归原主。”
话毕,走向寻皆允,抽走卷轴,又不知往何处去了。
人走后,寻皆允笑吟吟随口问秦思思。
“思思,福味楼新出的糖蒸酥酪,想不想去吃?”
“......想。”
福味楼不止一次听小红小绿提起,洛阳城最大的酒楼,美酒珍馐,味道一绝,她歆仰已久。
即便是小变态的邀约,她也抵挡不住这个诱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