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会威胁本世子,得,看在你救了的份儿上,你们退下。”
金玉楼吩咐了,熟料抱着他腿脚给他暖暖的粉衣裳俏丽书童不乐意噘嘴:“爷~就让粉蝶儿伺候您么~”
金玉楼瞥了他一眼,眼神凉凉。
那叫粉蝶的书童立刻缩回手,磕了头出去了。
暖阁厅堂内下人们鱼贯而出,一星半点的脚步声也没有,扶风也被打发到门外。
金玉楼已经坐正,自己给自己斟茶,点了从西域来的玛瑙雕的烟斗儿哒吧哒吧的吸着:“说罢。”
吞云吐雾,衬的金玉楼那张刀刻般的狂放英俊的脸深不可测。
楚江始终没有坐下,站着对金玉楼长鞠一躬。
金玉楼愕然,叼着烟斗都掉了,冷笑:“小楚神医难不成也有央求本世子爷的时候?”
楚江目光淡定而坚毅:“并非央求,而是苦求,求世子爷大发慈悲,放过我未过门儿的表弟一马。”
金玉楼本还得意洋洋,听了后惊诧,嘴里的烟斗都掉了,怒极反笑:“不是,大哥,本大爷对你家你弟弟怎么样?你没长眼啊?本世子爷从来就没有对除了他以外的人这么上心过!”
寻思过味儿来,金玉楼敛去了笑和平等交谈的意思,大刀阔斧的坐着,手指敲击着满是各种信函公文的檀木几:“有意思,楚江,爷这才发现,你叫舒晴方什么?未过门儿的表弟?你俩什么时候是那等关系了?这么看来,本世子爷的消息果然灵通,你果然有胆和本世子爷争舒晴方啊?”
楚江从怀里掏出合婚庚帖,走进奉上:“还请世子爷一观。”
金玉楼捏着婚契书的手紧攥,手背筋凸起,气的说不出话:“这玩应是早就有了的?!你俩是娃娃亲?该死的!!那个贱人为什么不告诉爷?!”
他赖人家红杏,红杏更不可能知道自己入了舒晴方的局。
楚江撩袍,下跪:“请世子爷高抬贵手放过我的未婚妻吧。”
金玉楼脸色阴沉:“未婚而已,生米还没煮成熟饭,他愿不愿意跟你都难说,何况,他自己不情愿呢?他明明中意的是本世子爷!”
楚江眨眨眼,感觉自己幻听了:“他中意你??”
“是啊,故意撩拨本世子,对本世子做出那副欲拒还迎的态度,难道不是?!”
楚江笑的很凄凉:“世子,他对谁都可能有心,唯独不可能对您。”
金玉楼脸色更黑了:“是本世子爷自作多情?”
“我家表弟与我早有婚约,本应该在今年二月完婚,但是,表弟本家苏府惹了权贵,败落了,表弟因为美貌被歹徒奸贼仇人凌辱了,身子废了,再也不能行周公之礼,也不能有孕,生活不能自理,因而,他也深恨权贵富碌,对世子爷您的‘欲拒还迎’,是真的排斥,是世子爷您误会了。”
楚江说着,一脸沉痛表现的恰到好处,尤其在说凌辱的时候,他余光观察到金玉楼的脸色明显一空和躲闪犹豫。
金玉楼并不知道舒晴方身负血海深仇,也不知道舒晴方真实的身份,知道的唯有楚江和何九郎,何九郎与楚江有约在前,何九虽然不算正人君子,也是执掌一家的少主,不会言而信,看金玉楼这架势,就知道何九还算人道保密了。
再看看金玉楼得知舒晴方被凌辱,身子废了后的模样,楚江心底不屑金玉楼,哪里是真心爱慕舒晴方啊,不过是一时兴起。
“他……他真的像你说的……”金玉楼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心里很复杂,脑子里乱糟糟的。
楚江摇头,捶胸顿足的哽咽懊悔:“我数次的希望能早点救他,早点跟他完婚,他就不会遭难,可惜……世子爷,我没有必要骗您,我和我表弟就在小孤叶镇,这里是镇北王府的地盘,我们有多大的本事敢欺瞒您呢?这些话也是表弟让我转告您的,他希望您能放我们一马。如果不信,您大可派您信任的大夫来给我表弟看诊。”
金玉楼张口难言,他之前还不信,但是现在,楚江的医道绝没有问题,何况之前的贾太医也委婉的告诉他了,身体有很严重的心病,难生育,不是长寿的征兆,必须以吊着死人一口气的各种灵丹妙药调养着……楚江并没有骗他。
最难接受的还是楚江那句“数个歹徒、奸贼、仇家的凌辱”。
他最初觉得舒晴方很不一样,最大的缘由就是那对儿举世双的超大美眸,干净澄澈见底,外柔内刚的性子,摸了一下还扎手,扎了手还上瘾的再想去摸,但少不得还得小心点怕碰碎了。
他从小娇生惯养,其实早就有些不耐烦了,只是最近忙碌才没空“修理”不识抬举的舒晴方。如今舒晴方又有这么个污点,他本来还计划着把舒晴方娶进门做个‘贵君’,现在只能作罢了。
皇室贵胄,异姓王爵,他们不可能从一而终,原配嫡妻为正君夫郎,也叫嫡君夫郎,也是他的世子妃,世子妃下还有两个能入玉碟的齐君,也是侧妃,这三个人选都得是名门贵家。他爹为他安排的是兵部尚书的庶长哥儿,但他金玉楼看不上那哥儿庶出的身份,另外有礼部侍郎家的幺出小嫡哥儿、平南侯家的嫡次哥儿等人选。
虽然前三个身不由己不能选舒晴方,可在金玉楼心里,舒晴方是值得八抬大轿娶进王府里有个尊贵的身份的。
嫡君【王妃】、两个齐君【侧妃】之后,还有四个贵君是限额入宗室玉碟的,名分属于如夫人【贵妾】,舒晴方做个贵君也不难。待生个一男半哥儿后,他照样把舒晴方抬成金尊玉贵的齐君,仅在一人之下而已。
但现在,舒晴方这样的身子,这样的……着实是难以让金玉楼娶进王府。
即便他金玉楼能不在乎,却后患穷,待他承了镇北王的王位,舒晴方若有个风言风语的,影响的是整个金氏一族,影响他日后在朝中的仕途,他不能为了舒晴方不顾着大族和他自己的前程。
屋子里暗潮涌动,楚江敏锐察觉到金玉楼的【嫌弃】、【动摇】,当即噗咚跪下磕头。
“请世子爷高抬贵手!放过我的未婚夫郎吧!”
“咚、咚、咚……”三个响头,不轻不重,却让金玉楼身体一顿。
金玉楼眼皮直跳,不知道什么缘故,楚江给磕头,他竟然觉得……坐立难安。
近几个月,他为了摆脱他父王明里暗里的掌控,以毒伤旧疾跟圣上告假回来料理北地的事物,摆脱王府里的明争内斗开始掌权管事,法控制情绪,渐渐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但他金玉楼从前兢兢业业为圣上办事,想要全靠自己搏一个前程……他金玉楼并非是个不通情理,没有人情味还滥杀辜的踩狼纨绔啊?!
怎地舒晴方就排斥他?楚江就求饶命了呢?
被一个救死扶伤的神医磕头求饶过家人,此滋味简直……
金玉楼眼瞳颓气弥漫,抬手示意:“楚神医,你起来。”
楚江仍旧维持着跪着磕头的姿势一动不动。
“哐当——”
“霹雳咔嚓——”桌子被金玉楼一挥袖子摔飞四分五裂,茶盅、点心盘儿、文书稀稀拉拉掉了一地。
金玉楼火冒三丈,暴喊:“你他姆姆的给老子起来!本大爷才不稀罕你表弟!别以你那小人之心度本世子爷的君子之腹!本世子爷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让舒晴方别在那儿自恋了!世子爷我就是偶尔发发慈悲关怀一下辖境百姓而已!回去叫你表弟别他姆姆的总惦记那点破事儿,我们纨绔子弟也有好的,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你给本世子爷好好对待他,让他给本世子爷好好的养身子,你们两个别惹麻烦!呼……你俩成婚,本世子爷也会送礼的!以后本世子爷也会罩着你们这等小民的,行了,滚吧!”
一摆手,赌气似的金玉楼背着手转身背对楚江,胸膛起伏,显然气的不轻。
可只有金玉楼自己知道,这股力的愤怒,他也不知,他究竟是气谁,气自己,还是气舒晴方为何会被……
楚江从容起身,低着头遮掩住莞尔和感叹,作揖:“多谢世子爷。”
其实,楚江心想,这金玉楼也并非是个恶人,人都是两面性的,他不能以穿越人的眼光看待一个超级大土着纨绔子弟。
这小王爷也算是个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