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韬和颜悦色的俯身看他:“多谢,你来王府是来找本官?”
“是。”
“你倒客气,在小孤叶镇子上承蒙你多关照,应是本官去拜访掌柜才是。”蓝韬儒将风范十足,温声道。
香歇雪高兴的香肠嘴都不疼了,在王府大院门口,他也不敢像从前那般造次,作揖:“快到年节了,寻思给大人送些年礼,苦于不知大人在边北的尊府何处,只得送来王府,也小小的孝敬王爷、世子爷,希望诸位上人不要嫌弃。”
“这话说的有礼有节,你倒不比在小孤叶镇子上来的熟敛不受拘束了,风流采香第一公子?嗯?”蓝韬话语末梢带着调侃。
香歇雪没想到自己的“美名”在民间传扬的这么广,连蓝韬这么大的官儿都知道,只是,那都是过去的……
惦着脸笑,缩着脖子:“年少轻狂,小可如今都改过了,我香歇雪可是风流不下流,从来不乱搞的啊,大人明鉴。”
追求现任的同时被挖出‘黑历史’怎么破?谁来救救他?楚老弟啊……
蓝韬忍俊不止,甩了下马鞭,“啪——”的骇人的破风声,带着煞气和戾气,唬的香歇雪脖子一缩。
“你可想好了,当真要与本官相好?”蓝韬挑起眉梢。
围观的吃瓜随从、王府大门口的守卫全呆滞在原地。
副官李建犹犹豫豫的出声:“大人……”
蓝韬抬手,阻他话头,直定睛看着香歇雪:“歇雪,你可想清楚了,若你反悔戏弄本官也就只有一死了,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要与我好。”
香歇雪喉结猛地滚动,额头出汗了,有点晕晕乎乎,半迷醉半紧张,逆光下,寒风凛冽,蓝韬冰冷英美的脸庞面带温暖的笑意,而且连称呼都变了,也不自称‘本官’了,还叫自己‘歇雪’,声音那般好听。
“嗯嗯,我想跟你好。”
“呵呵,若你变了心,我定会要你的命,你可想好了?”
“丢了命我也要跟你好。”
蓝韬满意点头,把手里的鞭子递给他,顺带拿走了他手里的两只精巧雕花盒子:“好,你跟着李斯去我的下榻处吧,东西交给我,王府不许外人进出,我也不便携你拜见王爷和世子,会代你问好的。”
“行行行,都听你安排嘿嘿……”香歇雪完全傻乎乎的如同猪八戒到了高老庄,哪儿还有从前风流小哥儿戏弄美人的样子。
李建见香歇雪的香肠嘴就嫌弃的不行,他也不知他家大人到底看上香歇雪哪里:“跟我来。”
香歇雪吸溜着鼻水,捂着香肠嘴恍恍惚惚的跟着李建走了。
蓝韬下马,疾步入王府。
“蓝大人万安。”
“蓝大人万福。”
一路王府里的侍奴太监经过蓝韬时,不停下跪地行礼,比万分。
王府的最为壮丽肃穆的大院落——峥嵘轩,怪石嶙峋,松树森森。此乃金王爷的住处,重兵把守,尤其是书房,进门都需秘钥,知道秘钥的唯有蓝韬与金玉楼。
蓝韬一路畅行如人之地,进书房见金王爷坐在桌案前堆放着一沓密函,一脸奈的捂着额,身边是气哼哼翘着二郎腿的金玉楼。
父子二人还在争执。
“父王,我就不明白,择了兵部尚书家的庶子给老大,现在还要把吏部尚书家的庶子给我?和着,咱们孤叶城的镇北王一族就只配得上他们京城大族的庶子了呗?这么明摆的看不起本世子!看不起您?!您以为他们还会扶持我?不过是丢个庶哥儿在我这儿抓宝,我若不成器,就像丢掉渣滓似的不管我了。”
金王爷叹气:“儿啊,你莽撞出事还少吗?为夫此意就是要你蛰伏,待时机合适,随你休了或是重娶,爹都不管你,如今你在家怎么还不好好反省?你以为好的能轮到你?若能轮到你,为何陛下没答允你娶他表弟蘅城郡君?儿啊,你若娶了高门大户,才是真的把自己当靶子丢在那皇帝跟前,他随便一个把柄就能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糊涂啊。”【男男世界里:郡君=郡主】
金玉楼猛地站起来,喷火:“我不信,难道我唯唯诺诺的,他就不忌惮我了吗?我若真有本事,赤胆忠心,陛下绝不可能永远看不到我,况且朝中正值用人之际,唯有我能给他卖命,唯有咱们镇北王府从未谋逆过,爹,您在先皇哪儿吃过的亏,孩儿可未必!不是还有老幺和老三吗?让他们娶吧!或是爹您娶了,我再多几个小母父,也欢迎,反正我就是不娶!”
金王爷也来气了,指着他的鼻子:“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本王让你娶谁你就得娶谁!不娶也得娶!!”
“我就不信,您老人家还能绑着我娶?!”金玉楼摔门而去。
“来人去把世子给本王关押起来!关禁闭!不许给他饭吃!净饿三天!”金王爷勃然大怒,吼道。
侍卫们鱼贯而出,很快前厅传出吵闹打斗声,蓝韬揉揉鼻梁,真是对金玉楼这小子语了。
“王爷,息怒,属下有事禀报……”
“不必说了,本王知你要说的事,吴兴起义本王以派人暂缓吴兴的动作。”
蓝韬点头,腰背笔直如松柏:“王爷,蛰伏数十年,只为一出,周全也比功亏一篑的好。”
嶙峋枯瘦的金王爷笑起来,尽管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温润风采,但脸上的沟壑纹路分外清晰,他不惑之年才过三旬,就已衰老至此。
手下旋转了把手上的朱雀头,只听室内响起诡异的“咔咔咔、咔咔咔——”声,他臀下的椅子竟然自己转动起来,然后,身前的桌案自动旁移,椅子前行。
“不,本王岁不怕,可本王的兵,本王的妻儿却不能陪着本王功亏一篑。”金王爷拍了拍自己残废的双腿。
因同宗堂弟构陷,被先皇罚了酷刑——膑刑,永远割掉了膝盖骨,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蓝韬低头静默片刻:“王爷还是保重身体为首。”
“你也变了,小蓝,还记得你十年前,才十三岁,手刃你的血亲父族,如今倒也开始犹犹豫豫,果然啊,年纪长了,欣长也都会变软。”
蓝韬“噗咚”跪下:“属下知罪。”
金王爷嘴角沟壑刻深,漆黑不见底的眼睛如同深渊:“本王的玉楼年幼愚昧不知世态炎凉,不知人心邪恶,小蓝,本王以为,你不会糊涂至此。”
“属下知。”
金王爷收回眼神,唏嘘的望着窗外,望着窗台下的祭案上悬着的美人画像,眼底似有浑浊的泪意隐隐浮动:“你明白,我更明白,玉楼不懂事,你不能和他一起胡闹,更别忘了,本王还没死呢,轮他当家作主,还早呢。”
“属下遵命。”
“不要忘了,当年你屠了你父族,是谁从法场将你保下。”
“属下永世不忘。”
“我死之前,定要拿下那位置,拿不下那位置,我也要取那狗皇帝的头颅与我,与我的冰炫一起陪葬,你给本王记住。”金王爷哑声道,按着白虎头颅,轮椅“嘎吱嘎吱”前行至画像前,他伸出手,眷恋颤抖的抚摸画像上秀丽俊俏的高挑美人小哥儿。
那小哥儿柳眉凤目,背着着一柄长剑,回头莞尔一笑,飘洒出尘,真是美如皎月,眼里似有星河璨璨。
“你的伤势如何?”
“属下多谢王爷关怀,都好了。”
“嗯,冰炫还在世时,曾经要我放你自由,他待你如弟弟,我亦是如此,大事一了,皆随你。”
蓝韬如同雕塑,一动不动的垂着眼皮站立。
临海阁,金玉楼进屋就是一顿哐当乱砸。
本是在屋内翘首盼望的美貌通房们见状谁也不敢上前劝一句,偌大的屋子,只剩下他一个人,外头是跪了一地的奴仆。
金玉楼心头似有火烧,看着屋子就像看到了牢笼,让他青云之志难飞。
掌事小厮寒锋端着一盏清火茶,战战兢兢的走来:“主子,您消消气,等会儿蓝大人必得过来,看见实在不像样子,让人白白笑话。”
金玉楼一屁股坐在正位上,拧眉闭目:“笑话就笑话去,现在整个大黎国都在看本世子的笑话!求亲谁也不想把嫡子嫁给我,先前我去京城公干,连那五品小官儿也绕路走,好像我要夺他们家儿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