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们小破店人还挺多,闻着味儿不,把你们的好酒和招牌菜都给本官上。”何九郎兴致高涨,笑眯眯的。
正常人笑眯眯的样子都显得和蔼和亲,但何九郎就像个阴险美艳的公狐狸精,总觉得笑的不怀好意透着算计。
包房外头下属来报:“大人,林凤路束手就擒,已经被侍卫拿下。”
“去传我命令,跟我来的弟兄们抓到人立刻压往府衙大牢,你们十二个时辰给我盯牢。我暂且偷歇片刻,这些拿去,给兄弟们买些好菜犒劳跟本官一路辛苦,只一样,不许喝酒。”
何九郎说罢,从袖口掏出一只鼓囊囊的钱袋,扔给了下属。
那下属粗声粗气的爽利称“是!”,喜滋滋的抱着钱袋,生怕何九郎反悔似的忙不迭的带着人马撤走。
呼啦啦的来了一窝官兵,又呼啦啦的撤退,留下一地残骸和逃走顺便逃单的影踪的客人们。
老板脸拉成了苦瓜,这几天都白干了,但在看到何九郎随意摘下手指千两银的碧玉扳指扔给他后,老板瞬间又乐成了一朵太阳花儿。
“大人远道而来,光临本小店,让小酒家蓬荜生辉!快给大人把包房规整好!上菜啊!”
山野肉味摆满了一桌,香气诱人垂涎,糯米村酿醇厚。何九郎看起来是真的饿了,菜一上来,话都顾不得说,端起碗吃相文雅却也飞快。
心理素质一向过瘾的前外科医师楚江见状也自顾自的吃起来。
“这就对了嘛,来干杯。”何九郎还是笑面狐狸的样子。
楚江没什么表情的和他碰杯。
“你家小哥儿我没唔……这烧肉滋味不,你家苏小哥儿我记得十八?还是十七来着,岁数老大不小了,有名实的,也该办喜宴了?什么时候办,别忘了给我一份请柬,我若空,也会送上厚厚的贺礼。”
舒晴方低头,侧耳听着这话十分耳熟,金玉楼也说过同样的话。
“我和晴儿在下个月十五成亲,大人您的祝福难能可贵,丰厚贺礼就免了,若空来喝杯薄酒,大人对小民夫夫的这份心意,对于小民夫夫来说比什么都珍贵。”楚江举杯与他碰,话说的疏离又动听。
何九郎撇撇嘴,心说这小子还真是记仇,不就是当初自己拿舒晴方的‘身份’胁迫他为自己效力一回吗?自己也投桃报李给舒晴方洗白身份了啊,真真是小肚鸡肠,三年还耿耿于怀,挑眉梢:“成,干杯。”
边吃边聊,楚江见舒晴方安静的有些异常,似乎胃口也不好,几次眼神安抚舒晴方不要害怕,舒晴方也没理会自己,只好在桌下悄悄的握住了舒晴方的手。
舒晴方抬起大眼睛流露出郁结和不安,勉强弯唇对楚江笑了下,手指发颤回握住楚江的手指。
趁着何九郎不小心把酒水洒在手上去内房整理的功夫。
楚江凑近舒晴方,贴着他的耳朵低头:“别怕,我也有制衡他的把柄,另外,他不做对自己利的恶事。”
舒晴方温柔的点头,把小脸靠在了楚江肩膀轻贴蹭了蹭,沉静的垂着长睫。
他其实不怕,他只是怕会夜长梦多,知道的人会更多,他的复仇大计会被破坏,他连死都不怕,更不怕受折磨,最怕牵连楚江。而且这个何九郎已经身居高位,自己在王府做幕僚,抄邸报打探各路消息却从未有过何九郎的大事迹,这何九郎竟然能升迁的这般快定然是背后有了新的靠山或是其他力量,毕竟镇北王很忌惮他们这路商贾世家、大族旁系发家的狡诈者,断然不会提拔。
给何九郎撑腰的这股力量定然不可小觑。
何九郎刚要推开小内房的门,透过缝隙看到互相偎依的小夫夫,声嗤笑。
勾弯的狐狸眼透着说不清的算计唏嘘。
酒饭饱足,何九郎从袖口里取出缎帕抹了抹嘴。
这才瞧见老板战战兢兢,踌躇站在门框边,指了指隔壁:“官、官官官爷,天字一号包房的镇北王府孙长史等着几位呢。”
“唰——唰——唰——”几把明晃晃的利刃出鞘,王府侍卫打扮的几个劲装青年就在他们三人面前拔刀了。
刀刃就那么指着何九郎。
“何大人,敢在我们镇北王的地盘儿抓人不通报,还欺负我们王府尊贵的客人,谁给您的胆子呀?”孙长史人模狗样的摸着那稀少的八字胡从天字一号房走出。
楚江别过头去把舒晴方护在怀里,忍不住对着舒晴方声笑起来。
舒晴方也露出温柔的笑,凑在楚江下巴处陶侃那孙长史:“狗仗人势~”
何九郎眼睛都没眨,妖娆的擦拭嘴角:“啊呀,本官好怕怕呀。”
楚江恶寒,鸡皮疙瘩瞬间掉一地。
舒晴方轻轻拉了一下楚江的袖子,眼神问楚江是否要出面解释误会。
楚江淡漠的摇头。
干他何事?最好镇北王和何九郎误会下去才好,就没人盯着他跟晴儿了。
舒晴方看楚江对何九郎的态度,一颗缠绵哀怨的心脏终于落到肚子里去了,低头弯起了嘴角。
最后还是舒晴方出面解释误会,毕竟谁也不知何九郎的底儿究竟是何方神圣。
何九郎耸肩:“啧啧啧,真让我伤心,楚江你可真真是冷血情,唉罢罢,本官走了,镇北王府此行本就在拜访行列内,这位长史大人,您急什么?”
他摇晃了手里的抓人公文函件:“我也正有要紧事与你们家王爷商议呢,从前看不上我何九郎,用过就丢到一旁,现在我们可以说是旗鼓相当了。”
瞧不起何家的地位,瞧不起他何九郎以小哥儿之身争名夺利,如今,呵呵。
孙长史谨慎的盯着何九郎,作揖摆出请的姿势:“侍郎大人,请——”
何九郎边擦嘴边走,经过楚江的时候,还故意抛了个媚眼。
楚江要笑不笑的:“前方有台阶。”
然而他出言提醒已经晚了,嘚瑟的如同公孔雀开屏的何九郎还是一脚踩空栽了下去。
“啊啊啊——”翻滚了下去。
“大人!!”
“侍郎大人!”
“官爷官爷您我的老天爷您怎么摔了快——”
好在小酒家店面小,楼梯不高,否则得摔个头皮血流。
何九郎恼羞成怒的哀嚎:“哎呦我的姆姆啊!摔死本大人了……你们是死的吗?还不快快扶我?!”
“主子主子您快起来……”小厮宝带赶快扶抱起人。
孙长史也吓了个好歹,要是朝廷的人摔个好歹,镇北王府一百张嘴也说不清,赶快也去搀扶:“侍郎大人您要不要瞧瞧郎中?”
何九郎狼狈滑稽的头上还沾着一撮灰尘毛儿,瞅了楚江和舒晴方一眼酸唧唧的道:“哼哼,不必了,神医都忙着陪美人,重色轻友。”
随一瘸一拐的被两个狗腿架着走了。
“何九!”
何九郎突然听见楚江喊他,转头抬起,楚江眉眼带着薄如冷萃冰潭般的笑,扔过来一小瓶伤药。
瓶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潇洒弧线,何九郎倏然出手一把接住。
楚江看着那笑面狐狸对自己道:“谢了~”
不知怎么,看着那在那小酒家楼梯角儿晦暗腌臜处,额头青了一块儿,银白官袍凌乱,漆黑束发垂散肩背,乱蓬蓬却阴柔的何九郎冲自己露出眯眯眼笑时,楚江突然觉得有点难受。
那笑如果挡住眼睛,竟然有点像哭,透着凄恻轻蔑。
舒晴方把楚江的神态尽收眼底,低垂颈子,心口儿有点泛酸。
楚江倒是一如既往,牵住舒晴方的小手,柔声:“你都没吃多少,被他们破坏了咱们逛街的兴致,走,我们溜达溜达,吃点小吃。”
舒晴方静静的点头。
街边卖的桂花蜜糖钵仔糕是南边来的客商传来的。
清甜香糯,刚出钵晶莹剔透内里是各种南边的水果饯干儿丁儿,撒上花生浇上桂花糖吃,百吃不腻。
楚江宠溺的笑着看舒晴方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丰润的海棠花瓣儿般的小嘴儿沾着剔透的蜜糖,小红舌尖偶尔还舔一下,看的楚江移不开眼。
大美人被男人这般看着,羞涩放缓了速度,把没咬过的一块儿用牙签插着送到男人嘴边。
“我吃你剩的那一口就行,太甜了,我尝尝味儿。”楚江却非问大美人要大美人咬过的那一块儿。
舒晴方耳垂红的能滴血,羞答答的把那吃剩下的一点塞进楚江的嘴里。
“真甜……软糯劲道儿……好吃!”楚江咀嚼着,赞美的道,眼睛都不眨的盯着舒晴方看。
舒晴方被楚江护揽着的细腰儿发颤,感觉楚江吃的不是糕,仿佛是自己似的,羞的轻轻推楚江。
楚江见他不好意思,自己也去买点别的吃,回来的时候手里是一油纸小盒装着的萝卜粉丝的素炸小丸子,金灿灿的,诱人的炸物香气,沾着甜辣咸鲜带一点点酸的酱料,回味穷。
喂了美人两颗,剩下的都进了楚江的肚子。
舒晴方暗暗记下楚江喜欢吃,等回家也做给楚江。
街边买了许多点心吃食给家里的一群猴崽子们。
“真好吃,刚刚和何九郎吃东西差点没消化不良,这才是人间美味啊,走走,晴儿,我们再去那边吃碗牛排骨汤面去。”
楚江心满意足的和自家美人分着吃了一大碗浓厚美味的牛排骨汤面。
“我们去买点做请帖、红包用的纸张吧?还有些轻巧的成亲用的东西。”
舒晴方甜甜笑,重重点头:“嗯,好!还有做荷包的丝线,笔墨纸砚都买一些。”
“成,都听你的。”
两个人和和美美,边商量边逛,没有半点的争执。
楚江非常注意舒晴方的情绪,不说让舒晴方难受一星半点的词语,体贴呵护的圈着他,有马车或是人多经过二人时,楚江总是让舒晴方走里侧,还半抱着舒晴方。
舒晴方小开心,小害羞,看到偶然也有和他一样的小夫夫出行,夫君也是疼爱备至的模样。
也只有正头夫郎能有这个待遇了。
“老板,红纸给两刀最普通的,两刀中等的要正红、大红色。”
杂货铺老板看他们俩的穿着,搓手笑:“这位正君啊,咱们家还有最好的上了金粉的蝉翼纸,您看看,还可以订做成各种请帖、单册,量大价格从优。”
舒晴方戴着帷帽,露出礼貌性的浅笑,软糯的嗓音是江南独有的冷清灵动:“谢谢老板,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