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给那书生些米面。”舒晴方也怜悯穷书生,他舒家的老祖宗也是从穷举子慢慢考上来的,过了数百年才有的世家清贵。
楚江:“好。”
拿了一只布袋子,把他们的存米舀出两大碗放入布袋,再塞上几只面饼。
翘首以盼的许温良忙不迭的接了自己的破碗,看着满满的面线和腊肉腊鱼馋的口水都要滴下来了:“小生谢谢老爷,谢谢正君!”
“拿回去吃吧,祝许先生得偿所愿。”楚江递给他布口袋。
许温良木木的接了布口袋,抱着就知道是米面,感动的两眼泛红:“小生给先生作揖了。”
他这一弯腰,差点把一碗面线给泼了,楚江连忙笑着婉拒:“快回去吃饭吧。”
许温良感激不已,临走前踌躇,再三叮嘱:“楚先生,您和正君万万不要去后园!记住小生的话,千万不要去后园!”
乐颠颠的带着东西走了。
楚江被他搞得莫名其妙,回来跟舒晴方说了。
舒晴方只煮红枣姜片茶:“理他呢,夫君等会喝杯茶再睡。”
众人饭饱茶足,外头的雨也停了,碧桃和红叶睡在外间儿,虞棋和扶风、赵伯睡一间。
舒晴方把屋子通风换气,点上了檀香。
暖和厚实的被褥铺在毛皮垫子上,中间还夹着一层滚裘被。夫夫二人一个被窝枕着方枕,靠着火炉,能睡的更舒服。
怕舒美人晚上害怕,楚江点了粗白蜡,罩上灯罩。
“夫君,我们现在行到何地了?”舒晴方赶路时睡了许多,倒也不困,不知怎么,他觉得很舒服,很温暖,心中静谧安宁,虽然在这样荒凉的城隍庙里。
“泰县境内?我也没料到咱们这样白日赶路,晚上睡觉,竟然比我想象中走的更快。”楚江搂着美人闭着眼喃喃道。
舒晴方勾唇:“我们的马儿可是纯种的有了年岁的大宛宝驹,耐力强,识路护主,五百两银子一匹呢。”
楚江低笑出声。
舒晴方抬眸,抿嘴儿不好意思的嗔怪:“夫君又笑话晴儿小气能算?”
“不是,只是觉得这马儿随主人,尤其随我这个主君,比较能干……”楚江语气带笑继而暧昧的吻了吻美人的耳尖。
“嗯啊~咯咯~”舒晴方甜甜的笑起来,窝进楚江的怀里。
“晴儿是不是吵着夫君了?夫君快睡吧,晴儿不说话了。”
“没关系,我刚刚吃多了,还不想睡。”楚江揉了揉美人的腰背。
舒晴方眼珠流转望着房间:“这里的格局,倒有些像我舒家从前的内眷卧房。”
楚江安慰的搂紧他:“想家了?咱们回京城就能回你家悄悄的看看,再看看有没有可能,买下来原来的宅子。”
舒晴方苦涩的敛眸:“不能了,被朝廷查封了,虽然并不是功勋赏赐的宅邸,是我舒家代代相传的老宅却也不能了,现在只怕是收归朝廷所有,赏赐给有功勋爵人家了。”
正说话间,舒晴方突然身子一震,红唇战栗,半晌才道:“夫君,你刚刚说此地是泰县?林南泰县?!”
楚江不知道他怎么了,关切的抱着他:“对,此地是林南省,晴儿你怎么了?不舒服?”
舒晴方骤然闭眼,压下眼眶的酸胀,弯弯唇角:“不,晴儿很好,晴儿事。”
“夫君,晴儿带了祭祀用品,明儿若时间富裕,晴儿想给爹爹,阿姆,大哥哥烧些纸钱,上三炷香。”舒晴方睁开眼,灵巧的翻身趴在楚江胸口,大眼睛含着恳求。
楚江摸摸他的小脸,凑过去亲亲:“好晴儿,好夫郎,难为你为了我一直忍耐着,也不敢在咱们家里祭祀,到这荒山野岭的古庙才敢,我都随你。”
“呜……”舒晴方嘤咛一声,脸贴在了男人心口,高兴又难过。
高兴的是男人的体贴爱惜,难过的是他爹爹和阿姆、大哥哥永远都看不到他的夫君了。
“夫君,你知道吗?晴儿有个同胞长兄。”
楚江:“你说过,但没细说。”
舒晴方眼眶嫣红了一圈儿:“我哥哥名叫舒晴圆,他是世上最好的哥哥,他比我年长五岁,我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我家未遭难时,他已下嫁给林南省武安侯的庶长子魏朝逸。”
楚江默默的听着,心里猜到了一二,也难过起来:“唉。”
出嫁子不涉罪,舒晴圆必定是被那位魏大少爷嫌弃家道中落耽误了前程,于是残害原配……
“那贼人……喜新厌旧,追名逐利,为娶新人害死了我哥哥……”舒晴方完全把小脸埋入楚江颈口,再说不下去。
楚江脖子一阵滚烫潮湿,他知道舒晴方哭了。
“他们连一具尸骸,一个骨灰坛也不留给我……他们就是要我生不如死,我偏偏不如他们的意。”舒晴方泪止住了。
刹那间,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股阴风,“嗖”地吹灭了白蜡烛。
“夫君,晴儿好难过。”舒晴方只有在楚江怀里才会表现柔弱,只有在楚江这里才能获得温暖和救赎。
楚江很心疼:“为夫帮你,好晴儿,为夫定然帮你,不哭,睡吧。”
怀里的美人睡着了,楚江却静静的瞪着眼睛看着西南墙角处的黑影。
模糊的像笼罩着层厚厚的灰雾,然而他却能透过这层灰雾看到一个人影,青白阴森的人脸渐渐清晰。
楚江知道,他又碰上了稀罕事。
那东西……不是人!
下一刻,那东西忽然甩了袖子,楚江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厢,许温良不舍得把一整碗面线吃完,还留了小半碗寻思明天加点米煮粥喝。
又怕庙里的老鼠偷吃,真笨拙的撅着屁股想把碗和布口袋都藏在书箱子里。
“咚咚咚、咚咚咚……”屋子的后门儿却被敲响了。
许温良刚把东西藏好,拍拍衣袍下摆的灰尘走去,隔着门傻乎乎的作揖:“多谢楚先生,不用再送东西了,小生感激不已。”
“公子……”细柔低弱如埙鸣的阴柔诡异声音隔着门板响起。
“许公子……”
许温良透过门板的缝隙朝外看,狐疑,难道是楚先生的正君?还是家眷?
但看到外头的人时,许温良瞪大了眼睛,嘴巴也惊艳的张开了。
外头乃是一个绝色小哥儿!
穿着红艳艳的华丽袄裙,梳着圆倾髻儿,金钗玉环发髻衣裳乃至妆容都有些凌乱折痕,含着秋波的怯怯精美花瓣眼尽驯柔,柳肩低垂,委顿着细兰藤蔓般的身形,依靠。
他的周身似有薄薄的白雾,阴艳森森。
那小哥儿掩面啼哭:“公子……奴被夫家毒打逃到此地还望公子收留奴一晚,奴走不动了,嘤嘤嘤~”
许温良低头看见小哥儿一双高底儿绣花小履沾满脏泥,而且还坏了,貌似脚趾都出来了。
“吱嘎——”许温良打开了门,贴着门,紧闭双眼:“少君子还请进来吧,小生寒舍粗鄙,倒也能遮风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