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飞机降落在谢列梅捷沃机场时,
莫斯科的天空正飘着细密的雪花,像是为这座陷入困境的城市蒙上了一层苍白的裹尸布。
初冬的寒意,远比刘光天想象的更为刺骨。
通往市区的道路上,他的黑色华兴领袖轿车仿佛一个宣告新时代来临的异类,沉稳地穿梭在稀疏的、多数是老旧拉达和伏尔加的车流中。
车窗外的景象,与他记忆中港岛维港的流光溢彩形成了撕裂般的对比。
街道两旁,是斯大林时期建造的宏伟但已显破败的“七姐妹”式建筑,巨大的石砌立面在风雪中沉默,仿佛在哀悼一个时代的逝去。
更触目惊心的是街边蜿蜒的长队——人们裹着厚重的、色泽暗淡的棉大衣,男女老少,在零下十几度的严寒中,沉默地等待着。
队列的尽头,往往是门口挂着“xлe6”(面包)字样招牌的商店,那招牌本身也常常锈迹斑斑。
“几乎所有日用消费品都短缺,”前来接机的华兴汇丰银行莫斯科分行总经理赵安坐在副驾,低声向他解释。
“面包、牛奶、香肠……运气好排几小时能买到一点,运气不好就白挨冻。黑市上什么都有,但价格是官方的十倍甚至几十倍。”
刘光天沉默地看着窗外,一个母亲正把怀里孩子的围巾裹得更紧些,那孩子冻得通红的脸上,一双大眼睛茫然地看着这辆驶过的、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豪华轿车。
空气里弥漫的,不仅仅是莫斯科冬季固有的煤烟与寒冷气息,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对未来的绝望和麻木。
然而,当轿车驶入苏联外交部迎宾馆的大门时,景象骤然一变。
这里与墙外的破败和严寒仿佛是兩個世界。
大厅内金碧辉煌,巨大的水晶吊灯将一切映照得如同白昼,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匆忙穿梭的、衣着光鲜的身影。
空气中混合着昂贵香水和雪茄的气息,一种末日狂欢般的奢靡氛围扑面而来。
这里的服务生依旧保持着最高标准的礼仪,但他们的眼神深处,除了专业性的恭敬,也藏着一丝对眼前这一切即将逝去的茫然。
赵安低声道:“董事长,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在这里。现在这里是各路资本巨鳄的汇集之地,消息最灵通。”
正当刘光天在赵安和魏大海一左一右的陪同下穿过大堂时,旁边休息区的一组人显然注意到了他们。
那是几个西装革履的西方人,其中一位是高盛驻莫斯科的首席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