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的天气,江随得知了兄长进宫之事。
"兄长教我读的第一本书是孝经,您做了什么?真是讽刺至极!"
“您赐我之字明夷,叫我光明磊落,自己却做了这等腌脏之事……这个字,您收回去吧。"
江随解下腰间的象牙牌扔在地上,转身冲进雨里。
江瞿追出去,却见儿子已经跑远,单薄的身影在雨中模糊成一片灰影。
回到房中,江随将门闩死,把所有父亲送的东西,新裁的衣裳、上好的徽墨、珍贵的古籍,统统砸烂撕碎。
最后他跪在一地狼藉中,抱着兄长送的那匹小木马,哭得撕心裂肺。
是的,一个孤苦伶仃,敬爱兄长的病弱公子本该如此。
可他不是,就算他经历了他的成长,他也不是,为何,为何会如此心痛,为何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了……
眼界逐渐颠倒,晕过去的那一刻,江随突然想起小尾巴当时提醒自己的那句话:“这是天王级别的高级世界,擅作主张穿越回起点,很有可能会彻底迷失在这里面,宿主,千万小心。”
晴儿在门外急得直哭,却怎么也叫不开门。
一直到深夜,江瞿亲自来劝,也只得到一句冰冷的"滚"。
三日过去,房门依然紧闭。
第四日清晨,晴儿终于忍不住,哭着跪在江瞿面前:"老爷!随少爷房里没动静了,奴婢怕……"
江瞿脸色大变,命人撞开房门。
屋内,江随蜷缩在床角,怀里还抱着那匹木马,已经昏迷不醒,他脸上泪痕未干,嘴唇因高烧裂开数道血口,整个人苍白如纸。
"随儿!"江瞿扑到床前,"快请大夫!"
整整三天三夜,江随高烧不退。
大夫换了三个,药灌下去又吐出来,最后只能用针灸勉强稳住病情。
江瞿衣不解带地守在榻前,亲自为儿子擦身换药,看着那具年轻的身体在病痛中挣扎,瘦得肋骨根根分明。
"老爷,您歇会儿吧。"老管家心疼地劝道,"老奴来守着二少爷。"
江瞿摇头,眼中血丝密布:"是我欠他的。"
第四日黎明,江随的高烧终于退了。
彼时江瞿正用湿毛巾为他擦脸,忽然对上儿子睁开的双眼。
江随定了定神,来自原主的强烈情感一直在影响着他。
"爹爹……"江随气若游丝地唤道。
一个词,让江瞿瞬间泪如雨下。
他颤抖着握住儿子的手:"随儿……爹爹在这儿……"
江随静静看着他,眼中没有恨意,只剩无尽的哀伤。
半晌,他艰难地撑起身子,扑进父亲怀里。
没有质问,没有哭闹,只是无声地流泪,泪水很快浸透了江瞿的前襟。
江瞿紧紧抱住儿子,他能感觉到怀中人轻微的颤抖,那单薄的肩膀承载了太多不该有的痛苦,这一刻,什么解释都是苍白的,他只能更用力地抱紧儿子,仿佛这样就能弥补一切。
"随儿……"江瞿哽咽道,"爹爹对不起你,对不起观昀……"
江随摇头,把脸更深地埋进父亲肩头,他闻到了父亲身上熟悉的沉水香,混合着药味和汗味,却依然让他安心。
他实在不知道父亲为何要对兄长那样狠心,可上一世,江家满门抄斩,父亲救自己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人世间的情感,还真是……百般无奈。
晴儿端着药进来,看到这一幕,悄悄退了出去。
窗外,秋阳正好,一缕金光透过窗纱照在床前地上,那里躺着那枚被江随丢弃的象牙牌,"明夷"二字在阳光中熠熠生辉。
转眼到了元旦,宫中设宴,朝贺大典,五品以上官员皆可携家眷入宫贺岁。
这便到了开头的那一幕。
宫灯将太和殿照得如同白昼。
朱泊彦端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殿中百官。
他的表情平静如水,无人能从那副威严的面具下看出,他此刻心跳如雷,三年了,终于再见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了。
当年那个雾中少年已经长大,却比记忆中更加夺目,即使跪伏在地,那截露出的后颈也白得晃眼。
"平身。"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常。
群臣皆谢恩起身。
那张脸完全抬起,朱泊彦呼吸一窒,江随比元宵那夜更加惊艳,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却保留了那份清冷气质。
宴会继续,朱泊彦与周围人攀谈着,脑海里却全是那个清丽的影子。
“江爱卿。”
“臣在。”
"我听闻你府上的二公子近日加冠,取了什么字?"朱泊彦温声道,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
江瞿躬身:"回陛下,犬子江随,取字明夷。"
明夷。
朱泊彦在心中默念这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