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前五日，崔东白邀江随去醉仙楼小聚。
醉仙楼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三楼雅座可俯瞰半个皇城。
崔启明早早订了临窗的位置，见江随上楼，立刻起身相迎。
"明夷！这儿！"
江随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锦衣青年正朝他挥手。
"东白兄。"江随行礼，声音依然轻软，却比平日多了几分生气。
崔启明亲热地拉他入座："春闱在即，该出来透透气！"
说着给他斟了杯梨花白，"尝尝，醉仙楼新酿的。"
江随浅尝一口，眉头微蹙："太烈了，不喜欢。"
"你啊……"崔启明摇头。
"酒不烈有什么意思？"
话虽这么说，崔启明还是唤来小二换了壶温和的梅子酒。
酒过三巡，崔启明的话越发多了起来，从最近看的戏文到城南新开的胭脂铺，天南海北无所不谈。
江随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偶尔应和几句，却让崔启明越发兴致高昂。
"对了！"崔启明突然压低声音，"听说林相爷前些日子夜访江府？满京城都在猜所为何事。"
江随抿了口酒："不过论些文章罢了。"
崔启明眼睛一亮，"可是你那篇治国策？我爹说林相爷在朝堂上夸了整整半个时辰！"
江随不置可否，目光投向窗外。
崔启明笑着给他添酒，目光却黏在那张清冷的侧脸上舍不得移开，这个角度看，江随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人想用指尖去触碰。
酒至半酣，崔启明忽然感叹："明夷，你若是个女子，我定三媒六聘娶你过门。"
江随正喝茶，闻言差点呛到："东白兄醉了。"
"没醉！"崔启明摆手，"我是说真的，你这般人品才貌，若是女子……"
"崔东白，"江随打断他，"慎言。"
崔启明讪讪住口，心中却酸涩难言，他何尝不知这话唐突？可每次见到江随，那颗心就像不是自己的一般，跳得厉害，尤其是江随偶尔展颜一笑时，那瞬间的光华，让他愿意付出一切去换取。
春闱那日，天公作美，晴空万里。
贡院外人头攒动，上千举子排队等候入场。
江随一出现，原本嘈杂的人群突然安静了几分，他穿着素净的靛蓝直裰，发髻只用一根木簪固定，却自有一番清华气度。
所经之处，举子们不自觉地让开一条路，连监考官都放轻了脚步。
"那是谁？"有新科举子小声问。
"江随江明夷。"有人低声回答，"林相爷亲口赞过的才子。"
江随恍若未闻，安静地排队等候搜检。
搜检完毕，江随找到自己的号舍。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一桌一凳，他却觉得安心。
考题发下，是论语中的"为政以德"，江随提笔蘸墨，略一思索便文思泉涌。
他没有注意到，贡院二楼的暗窗前，有个身影正默默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朱泊彦微服站在窗前，贪婪地看着考场中的江随，他终于能这样正大光明地看着心上人。
那专注书写的侧脸，微蹙的眉头，还有偶尔轻咬下唇的小动作，都让他移不开眼。
"陛下……"曹德海小声提醒，"该回宫了。"
朱泊彦摆手："再等等。"
他想多看一会儿，再多记下一些细节，这些画面将支撑他度过接下来漫长的日夜，直到，直到他找到合适的机会，合适的方式，去接近那个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远在天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