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医院里的白炽灯很明亮,让人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医院的走廊内很安静。罗珊珊的病房外站着李正阳,他隔着窗,看着里边,里边陆晨正陪在罗珊珊旁边。罗珊珊已经脱离了危险,休养些日子就好了。罗珊珊俊俏的脸庞上恢复了一点血色,但是还没有睁开眼睛。
陆晨小声道:“女神,我们就要外出一趟,很快就回来,等回来的时候,我们打的赌,就要见分晓。”他说的是,他之前搭讪罗珊珊,赌谁先查出真相。
罗珊珊依然睡着。
“林世雄已经招供了车田浩二的行踪,我一定把这些人全部抓住。”
霍敏来了,他在病床窗户外看着陆晨,他敲敲了玻璃,陆晨抬头看了他,时间到了,准备出发。霍敏凝视了一眼罗珊珊,这个勇敢的女孩儿,他心中突然涌起一种莫名复杂的情愫。这种情愫在他与前女友刘芸分手后,一直蛰伏着,罗珊珊似乎给他沉闷的内心一记清脆悦耳的响钟。
很久以前,霍敏和刘芸看过一个很老的片子,叫《中南海保镖》,主演是李连杰和钟丽缇,年轻时的李连杰很帅。讲的是女主钟丽缇因为目睹一起凶杀案而成为权势人物追杀的目标,而女主忙于生意的男朋友无暇管她生死,于是雇来了保镖李连杰,李连杰与钟丽缇二人扮演的角色在屡次共患难之后,产生了情愫。那个年代背景下的中南海保镖,讲的和国安局的特殊保卫任务一样。
影片末尾很震撼,杀手劫持了女主,对女主的富豪男友喊,你不是有钱吗,你是否能买个人替她挨一枪?你是否愿意自己来替她死!男友退缩了,而李连杰扮演的男主冲上前去,用身躯替女主挡下了子弹。影片里男主自我开释,说这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保镖的本能。
那个时候的霍敏,不知道何为国安局,不知道什么是保镖的任务感、使命感,他只是很震撼,这物欲横流的世界,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情景,可以拷问真情。要什么样的真心,才可以为你抵挡飞速而来的子弹?
当年的刘芸笑霍敏心思太重,看个老电影都那么多感触。
可是这样的感触,在今夜回忆起来,霍敏觉得异常清晰,他一直用工作的忙,来掩盖与刘芸分手的痛,他的世界变得深沉,他以为自己的内心已经静如水、寒如冰,没想到今天罗珊珊的举动,还是让他感动了。罗珊珊这个举动即便无关情爱,那也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霍敏想,我们是团队啊,你虽然不能上场,我们三人帮你好好揍车田浩二一顿,就当给你出气。
林世雄交代了与车田浩二汇合的地点。不出所料,他和潘家明、车田浩二,是这次行动的四人小组,负责外线行动,车田浩二代号“摩睺罗伽”,就是“大蛇”的意思,还有一人即是当天接应潘家明未果的机车骑手阮锋,代号“天狗”,是组织里的行刑官。
而策反孙德志的行动,则是另外的人手在执行。
通过林世雄的口供是突破了车田浩二的线索,可是最初的疑团仍然没有解开,孙德志当晚焦急等待的女人,究竟是谁?
霍敏反复审讯,林世雄对此一无所知,“修罗”组织内各有分工,根本不能过问不同组别的行动,特别是他们三人负责外线,而策反孙德志这一类的任务,是埋得最深、潜伏最深的间谍经手。
这就是说,除了目前浮出水面的四名行动特工之外,尚有层级更高的特工潜伏在330 所周围。
管不了那么多,先解决车田浩二和阮锋再说。和优雅的演员潘家明不同,车田浩二和阮锋都是亡命之徒,连凶横的林世雄说起阮锋的时候,眼神里都有惧怕:“阮、阮锋擅长玩……炸弹!”
临行前,李正阳对霍敏说道:“不排除狗急跳墙、困兽之斗,会伤及群众……先秘密行动,锁定目标,尽量控制战斗范围。有没有问题?”
霍敏坚定地回答:“没有问题!”
李正阳最后说道:“特殊装备研发处的n 博士那里,有一些装备可以支援你。”
国安局是个神秘机构,特殊装备研发处是这个神秘机构里最神奇的部门,代号n,它网罗了一帮科学狂人,进行黑科技研发,为保卫国家利益、执行孤胆任务的警员提供装备支援。
n 博士是这个部门的领袖。相对于代号的神秘来说,n 的含义更有意思,就是“什么都没有”(nothing)。
n 博士带着奇奇怪怪的装备来了。他却不是想象中“古怪科学家”头发乱蓬蓬的模样,他约莫40 岁,五官立体,有些少数民族风格,头发梳得很整齐,一个大背头发胶闪亮,他穿着打扮无比年轻,但叼着一个古老的烟斗,和他形象气质极不相称。
“咳,不叼个烟斗,别人说不像科学家啊。”n 博士一上来就作了自我解嘲。
“你好,博士。”
“自己选吧,你们用得着。”
陆晨和霍敏瞪大了眼睛,这都是些啥啊,这场景倒是蛮像电影里的桥段。
“这个是什么?”陆晨拿起一个小型无人机。
n 博士说道:“它叫大黄蜂,它需要一个很好的驾驭者。”
“这和市面上的无人机有什么区别?”
“别小瞧它,它可是千里眼,具有红外追踪功能,还能远程侦测,实现图像传递,要是那日本鬼子把密钥藏在背包里,大黄蜂能隔着背包把密钥侦测出来!还有……它有一个抓握功能,能直接突袭抓住那日本鬼子的背包。”n 博士操作了一遍大黄蜂,只听一声轻响,大黄蜂伸出一对精钢爪子。他接着说:“不过它脾气不好,需要一个温柔些的驾驭者。”他冲陆晨眨了眨眼。
“很棒,这就是我了。”陆晨高兴道。他是个技术控,和n 博士正是气味相投。
胡飞将捡出一个手机模样的东西:“这个是……”
n 博士道:“你可以用他给你的对手拍照,然后……然后他的战斗力会削弱!”
“扯淡—我才不信。”胡飞将笑道。他才不信什么黑科技白科技。
“拿着吧,你会用得着。”陆晨打趣道。
“我的对手,只会被我一拳ko。”胡飞将盯着陆晨,眼神如电,他可是泰拳高手。
陆晨翻检了n 博士带来的装备:“就没有更黑科技的东西?比如阿汤哥爬摩天楼的那种吸附力手套,还有那种穿在身上可以飞起来的飞行器?”陆晨有些失望。
n 博士哈哈笑道:“小年轻,你以为是看电影?王牌特工?
还是碟中谍?要相信科学,任何装备只能用在适合他的人手里。你难道不知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吗?”
“嗯,对,只能靠自己,别太多幻想,我们走。”霍敏没有心思和这科学怪人东拉西扯,点齐干警,准备出发。
陆晨喊:“敏哥,拿条皮带,这皮带扣蛮好看的,不要白不要。”他从n 博士的装备里随手抓出一条皮带,这皮带柔韧性不错,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哎呀不要。”
“不要白不要啊。”
霍敏拒绝不下,随手穿在工装裤上。
出发,中州!
锦城的旁边是中州市,这个地方的火锅和夜景很有名。当林世雄说出接头地名的时候,霍敏的心被刺了一下。这个地方他太熟悉了。他在中州政法大学度过了学生时代,一生的事业也发端于中州。他也在中州遭遇了最惨烈最失败的爱情—前女友刘芸,就是他在中州认识,然后又在中州走丢了。
他太熟悉这个地方了,几乎熟悉每一寸土地,他和刘芸谈恋爱的时候,常常外出游玩,这种手牵着手、无忧无虑的日子仿佛还在眼前,而现在,他就要带队去和人兵刃相向了。
对手是亡命之徒,这一役受伤难免,希望不要有牺牲。那个烟花璀璨的记忆,不要变成血流成河才好。
洪崖洞被称作中州夜景之首,纵览两江,是座依山而建的吊檐古建筑。在洪崖洞一家热火朝天的火锅店里。车田浩二和另一名男子一身游客打扮,正在大吃大喝。林世雄的口供没有假,由于李正阳紧急通知封锁了出入西川的交通要口,所有机场、汽车站、高铁站、邮检快递都严查一枚疑似优盘的东西,车田浩二已经不可能在西川将密钥送出去了。车田浩二通过网络,报名参加了一个自驾驴友团,开车从锦城,奔赴300 余公里,来到中州,绕开了李正阳的包围圈。而在中州,他又将换成水路,跟着驴友团,乘坐沿长江三峡而下的游船,直接抵达出海口,再从海路出去。
车田浩二和阮锋扮演起游客来,惟妙惟肖,同团游客根本没有起疑。到了中州,驴友团自然要来游览洪崖洞,吃朝天门火锅。
这洪崖洞北临嘉陵江,南接解放碑沧白路,以最具巴渝传统建筑特色的“吊脚楼”风貌为主体,依山就势,以分层筑台、吊脚、错叠、临崖等山地建筑手法,形成了别具一格的“立体式空中步行街”,成为最具层次与质感的城市景区商业中心。
吊脚楼属于栏式建筑,依山就势,远远看去,房屋构架简单,开间灵活、形无定式。随坡就势的吊脚楼群,形成线性道路空间,吊脚楼的下部架空成虚,上部围成实体。
洪崖洞的夜景,美得震撼。他二人举止如常,一边赏景,一边气定神闲地吃着火锅。一名服务员走了过去,端着餐盘轻轻敲了一下手表。餐盘底部一个细小的摄像头照到二人。画面传回指挥车内。霍敏等人认出正是车田浩二。
霍敏闭上眼,当日那头戴机车头盔的男子,一双锋利的眼睛浮现在他脑海。“错不了,这双眼睛,就是他。”他对自己的观察力有很强的自信。
“各单位请注意,目标已经确定,画面里的正是车田浩二和阮锋。不要轻举妄动,听我指挥。”霍敏拿着对讲机,他感觉得到自己声音有些激动。
“陆晨,陆晨,呼叫陆晨,马上确认密钥在不在。”
“看我的。”对讲机那头传来陆晨的声音。他此刻正扮演着一名电视台的摄影记者,准备航拍洪崖洞夜景。
一辆小型无人机缓缓升空,在吊檐建筑外飞来飞去。飞机发射红外探测电波。显示屏显示车田浩二旁边背包的影像—密钥。
“是不是这个?”霍敏问。图像立刻传送回了指挥总部,李正阳看着旁边的袁天任。作为330 所的掌门人,袁天任自然不会看错,他猛地点头道:“就是!”
霍敏紧张起来:“各单位请注意,准备行动。车田浩二和阮锋都是亡命分子,大家小心!切记小心,避免伤及群众。”
“敏哥,目标要结账走人了!”陆晨在航拍机里看得清楚,车田浩二和阮锋准备结账走人。
“行动!”干警们看着霍敏冷峻和坚毅的面容。
“老胡,先解决车田,他出手很快,当心。”霍敏对着对讲机。
“老胡?很熟吗?老子去会会他。”胡飞将不忘顶撞霍敏。
胡飞将扮作游客,迎了上去,他神色和善,用日语请车田浩二帮忙拍张照。车田浩二答应了。
车田浩二用日语问:“您是来自?”
胡飞将答:“我来自大阪。”
“您的口音不像是……”他拿起胡飞将的手机,一按快门。
“啊,《达坂城的姑娘》那个‘达阪’,不是日本的大阪。”
胡飞将信口胡诌,他自己把自己给逗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