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内，烛火摇曳。甄嬛看着温实初亲自查验后写就的脉案与那盒胭脂的验状，指尖冰凉。</p>
脉案上清晰地写着：胭脂中所含之物，乃是以几种极寒药材提炼而成的秘药，短期使用无碍，但若持续敷面，会逐渐侵蚀肌理，令肌肤变得干燥、敏感，最终失去光泽，甚至泛起细微红疹，如同患上难以根治的顽癣，虽不致命，却足以毁掉一个女子最珍视的容颜。</p>
好毒的心思！好隐蔽的手段！</p>
安陵容，不，是她背后的皇后，这是要让她甄嬛在不知不觉中容颜尽毁，失宠于君前，甚至无颜见人！比起直接毒杀，此法更为阴损折磨！</p>
“小主，”温实初面色凝重，压低了声音，“此药歹毒异常，幸而发现得早，并未使用。只是……下官才疏学浅，只能验出其中几味主药，其具体配方和解毒之法……恐怕需寻更精通此道的太医或……”他话未说尽，但意思明了，宫中太医怕是难以彻底解决，以免打草惊蛇。</p>
甄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脉案和验状收起：“有劳温大人了。此事关系重大，还请温大人务必守口如瓶。”</p>
“微臣明白！”温实初郑重道，“小主千万小心。”</p>
送走温实初，甄嬛独自坐在灯下，心中后怕与愤怒交织。若非她早有警惕，此刻怕是已着了道！皇后的手段，果然无所不用其极！</p>
她看向桌上华妃送来的那张“静观其变”的短笺。华妃娘娘……早已料到？她是想借此看清安陵容乃至皇后的全部计划？</p>
沉吟片刻，甄嬛心中有了决断。她提笔，并未直接写明胭脂有毒，而是用工整小楷，将温实初脉案中关于那几味极寒药材的名称及药性 subtly 地嵌入一首咏梅诗的批注中，并将那盒胭脂用特殊的手法重新封装好，看起来如同未曾打开过一般。</p>
“槿汐，”她唤来崔槿汐，将诗稿和胭脂递给她，“将这两样东西，务必亲手交到颂芝姑娘手中，就说……安妹妹所赠胭脂色泽甚好，我近日却无福消受，转赠娘娘赏玩，或许娘娘宫中侍女用得着。”</p>
崔槿汐心领神会，郑重接过：“奴婢明白。”</p>
这是一种极其隐晦的示警和求助。她相信，以华妃的见识和手段，看到那几味药材名称和原封送回（实则已查验过）的胭脂，瞬间便能明白一切。</p>
………………</p>
永和宫内，年世兰看到甄嬛送来的诗稿和胭脂，目光在那些药材名上停留片刻，眼中骤然迸射出骇人的寒光！</p>
“好！好一个安陵容！好一个乌拉那拉氏！”她猛地将诗稿拍在桌上，气得浑身发抖，“竟用如此下作手段！本宫看她们是活腻了！”</p>
颂芝也是又惊又怒：“娘娘！她们竟敢对莞嫔娘娘用这等阴毒之物！我们是否立刻……”</p>
“立刻什么？”年世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杀意，冷笑道，“立刻揭发？证据呢？一盒胭脂？几句诗？安陵容大可说是她自己不懂，配错了方子，顶多落个‘愚蠢’的罪名！动不了皇后分毫！”</p>
她拿起那盒胭脂，指尖冰冷：“她们既然想玩，本宫就陪她们玩个大的！想毁容？本宫就让她们自食恶果！”</p>
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颂芝，你立刻去办几件事：第一，想办法，将安陵容手中剩余的毒药，换掉！换成外观相似、却只会让人轻微腹泻、出些红疹便很快消退的药材。记住，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让她以为自己用的还是原来的毒药！”</p>
颂芝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娘娘英明！如此一来，安答应以为自己得手，实则并无大害，而等她发现不对劲时……”</p>
“第二，”年世兰打断她，语气森冷，“去找咱们在太医院的人，配一剂药性更猛、但症状相似的‘毁容’药来。本宫另有用处。”</p>
“第三，让咱们的人，严密监视安陵容和景仁宫的一切动静，尤其是饮食和药材往来。本宫要知道，她们下一步还想做什么！”</p>
“嗻！”颂芝领命，匆匆而去。</p>
年世兰独自坐在殿中，看着那盒精致的毒胭脂，唇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p>
皇后，安陵容，本宫这次，要你们偷鸡不成蚀把米！</p>
………………</p>
两日后，安陵容果然又来了碎玉轩，这次带来的是一盅亲手炖制的冰糖燕窝。</p>
“莞姐姐，”她笑容依旧甜美，带着几分讨好，“听闻姐姐近日肌肤不适，妹妹心中担忧。特意炖了这燕窝，最是滋润养颜，姐姐快趁热用了。”</p>
甄嬛看着那盅晶莹剔透的燕窝，心中冷笑连连。胭脂不成，竟又直接下到吃食里来了！真是迫不及待！</p>
她面上却露出感动之色：“劳妹妹费心了。只是我这身子不争气，太医嘱咐近日要清淡饮食，这燕窝滋补，怕是虚不受补。妹妹的心意，姐姐心领了。”她再次婉拒。</p>
安陵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却依旧劝道：“姐姐就尝一口嘛，妹妹炖了许久呢……”</p>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通传：“华妃娘娘到——”</p>
安陵容脸色微变，下意识地缩回了手。</p>
甄嬛忙起身迎驾。</p>
年世兰扶着颂芝的手，款款而入，目光扫过桌上的燕窝，似笑非笑：“哟，本宫来得不巧了？安答应这是给莞嫔送什么好东西呢？”</p>
安陵容忙行礼，强笑道：“回娘娘，只是一盅普通的燕窝，臣妾想着莞姐姐身子不适，炖来给姐姐补补。”</p>
“哦？安答应真是有心了。”年世兰走到桌前，拿起勺子轻轻搅动了一下那燕窝，语气慵懒，“瞧着炖得不错。正好，本宫方才走得急，也有些饿了，不如这盅燕窝，就赏给本宫用了罢？”</p>
安陵容瞬间脸色煞白，脱口而出：“娘娘不可！”</p>
“嗯？”年世兰挑眉看她，目光锐利如刀，“为何不可？难道这燕窝里，加了什么本宫吃不得的东西？”</p>
安陵容吓得魂飞魄散，冷汗直流：“臣妾不敢！娘娘恕罪！只是……只是这燕窝是臣妾特意为莞姐姐炖的，粗陋不堪，恐污了娘娘的口……”</p>
“无妨。”年世兰淡淡道，“本宫不嫌弃。”说着，竟真舀起一勺，作势要送往嘴边。</p>
“娘娘！”安陵容惊叫一声，几乎要跪倒在地。</p>
甄嬛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她知道华妃定然已有安排，但这场面实在太过惊险！</p>
就在此时，年世兰却忽然放下了勺子，轻笑一声：“瞧把你吓的。本宫逗你玩呢。一盅燕窝而已，本宫宫里还不缺这个。”</p>
她目光转向甄嬛，语气如常：“本宫路过，想起前儿得了一瓶南洋进贡的珍珠玉露膏，对肌肤修复极好，顺道给你送来。既然安答应也在，你们姐妹慢用吧，本宫走了。”</p>
说完，竟真的放下一个小巧精致的玉瓶，扶着颂芝的手转身离去，仿佛真的只是路过。</p>
安陵容瘫软在地，大口喘着气，后背已被冷汗湿透。</p>
甄嬛忙上前扶起她：“妹妹这是怎么了？快起来。”</p>
安陵容惊魂未定，看着那盅燕窝，眼神恐惧，哪里还敢再劝甄嬛食用，胡乱搪塞了几句，便仓皇告退，连燕窝都忘了拿走。</p>
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甄嬛目光冰冷。华妃娘娘这一手打草惊蛇，真是漂亮！既警告了安陵容，又未留下任何把柄。</p>
她拿起华妃送来的那瓶珍珠玉露膏，打开嗅了嗅，清香怡人，确是上品。华妃娘娘……总是这般，一边将她置于险境历练，一边又细致地为她备好解药与后路。</p>
这种滋味，复杂难言。</p>
………………</p>
安陵容如同惊弓之鸟般逃回延禧宫，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华妃刚才的举动，到底是无意还是有意？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p>
她慌忙检查自己藏匿毒药的地方，发现药包似乎并无异样，分量也未见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p>
或许……只是巧合？华妃只是性情乖张，故意吓唬她？</p>
对，一定是这样！她不能自乱阵脚！</p>
皇后的命令必须完成！否则，她和家人都将万劫不复！</p>
可是，甄嬛戒备心如此之重，根本不碰她送的任何东西，该如何下手？</p>
安陵容焦急地在殿内踱步，目光忽然落在墙角那盆开得正盛的水仙上。水仙根茎有毒……若是……</p>
一个更恶毒的计划在她脑中形成。</p>
既然无法让甄嬛主动服用，那就让她“意外”中毒！</p>
………………</p>
又过了几日，宫中举办一场小型的赏雪诗会。华妃称病未出席，由敬妃主持，甄嬛、沈眉庄、安陵容等几位嫔妃均在列。</p>
诗会设在御花园的暖阁中，四周轩窗大开，对着园中皑皑白雪和点点红梅，景致极佳。中间设着暖炉，煮着醇香的梅花酒，气氛倒也融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