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名《三次道别和一个吻,意外地觉得很适合这次同行任务云留迹这个名字,遂造谣一下
原作向刃景,一个向过去告别、与自己和解的故事
0、
刃和景元有过三次道别。
1、
第一次告别,发生在刃还是应星的时候。
那时正是罗浮最艰难的岁月,白珩为了保护罗浮战死,丹枫因为友人的死与守护罗浮的意愿执念成狂,产生了撼动生死界限的想法。他第一时间找到应星,向他阐述了自己疯狂、偏执又不成熟的主意。
应星作为天天与死物打交道的工匠,又是个寿数有限的短生种,他本应是好友五人中最知道生死界限、也在生死之事上最为谨慎的一个。但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应星反而被丹枫近乎大逆不道的想法引诱了——他想要长长久久地陪伴景元。
景元在白珩牺牲后一直兴致不高,平日里训练时虽然强打着精神,在镜流和丹枫、应星面前也努力地摆出一副与过去一样元气满满的样子,但应星只一打眼,就看出了在景元伪装之下,被小心掩藏起来的悲伤与迷惘。
每每这时,应星都会向景元伸开手臂,把小家伙拐到怀里安安静静地抱一会儿。他能感受到景元小小的身体在他怀里微微颤抖,能听到景元法抑制的从喉间逸出的泣音。景元越是这样,他就越心软得不像样子,最后往往撩开景元的刘海,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个似是安慰、似是鼓励的亲吻。
应星知道,景元表面上大大咧咧,实际上是他们五人中最重感情的一个。如今白珩离去,尚且有他能安慰一二,而若百年后他离去时,镜流疏离、丹枫淡漠,景元又能向谁去寻求安慰呢?
更何况,他并非全私心。自应星第一次见到那个跟在镜流身后、怯生生的雪团子时,他就对景元产生了名为喜爱的感情。这种感情在景元成长的岁月中逐渐生长,待应星意识到时早已枝繁叶茂,应星回想过去时,竟发现他人生的每一帧里似乎都有景元的身影——会抱着他的大腿、甜甜软软地喊他星星哥的景元,会两手拎满金人巷各色美食、在训练结束后跑到工造司找他的景元,会在他工作的时候安安静静陪在一旁、撑着腮帮子看着他发呆的景元,以及会在他的怀里卸下防备、流下眼泪的景元。
应星心动了、沦陷了,第一次思考起除了金人之外、自己是否还有和别人共度一生的可能,也愈发想要长长久久陪着景元再不分离。于是,他答应了丹枫,加入了丹枫违逆命运的计划。
但在丹枫提出,要不要让景元也加入进来时,应星决绝地拒绝了。
“不,他不应该被牵扯进来。”应星掐着自己的指尖,垂着眼眸说道。
景元该是干干净净、照耀所有人的小太阳,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还是不要让他被牵扯进来了。应星这样想着,语气不由软了几分,“我们不能一次性全搭进去了,总要有人守着家的。”
或许是家这个字眼触动了丹枫如今所剩不多的理智,他沉吟片刻后同意了瞒着景元进行了之后的事情。
这之后一段时间,应星早出晚归,论何时总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几次来找他的景元敏锐察觉到了他身上的不对劲,但应星只是推说最近工造司的工作有些繁重。看着景元半信半疑的眼神,应星苦笑一声,这小家伙的直觉有时候准确得过分了,不过好在自己尚有几分威严与可信度,景元虽不大信,但也并未继续追问。
直到前期准备工作都已就绪,他们与命运真正坐上赌桌两侧时,丹枫似乎猛然醒觉过来他们都做了些什么,惶惶不安地问了应星一句,“你觉得我们能成功吗?”
“大概吧。”应星压下了心头隐隐的不安,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愿意为了景元放手一搏,更何况,他们早已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不过,出于某种或许可以名为直觉的感受,应星在正式实验的前夜去找了景元一趟。那一晚难得晴朗,夜空澄澈、云过痕,明月高悬、清辉漫撒,他与夜风一道叩开了景元府邸的门,带去了一壶清甜的桂花蜜酒。
“哥?”景元为应星的不请自来惊诧片刻,在看清了应星手上的酒壶后喜笑颜开。镜流管得严,一直不许他喝酒,平日聚会时都只让他喝仙人快乐茶,他早就想试试酒是什么滋味了。
应星为自己与景元斟了酒,两人肩并肩坐在庭院边的栏杆上,共同望着院子里已经叶子金黄一片的银杏树。景元敏锐地意识到,今夜的应星似乎有心事,他把脸轻轻搭在应星的肩膀上,喝了一口酒,“哥今夜来找我,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应星侧过脸,看着从未喝过酒的景元在酒力作用下已经变得红扑扑的脸蛋,几乎克制不住自己脱口而出的表白,“景元,我……”
不,还不是时候,至少不该是现在。明天的事不知结局如何,他若现在表了白明日却失败,景元指不定会有多伤心。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
应星掩饰般喝了口酒,把纷乱的心思与难以自抑的心情随着酒液一同咽进了肚子里。清甜的桂花香气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似乎这样就能掩盖住喉头与心间难以言说的苦涩。
景元就着倚在应星肩头上的动作调整了个姿势,背靠住应星的手臂,单腿支在栏杆上,举高手中的酒杯,对着月光晃了晃杯中清澈的酒液,“哥不能告诉我吗?”
“景元,”应星叹了口气,他把头轻轻地向肩上毛茸茸的脑袋靠过去,与景元搭在一起,“景元,我最近可能要离开罗浮远行一趟,今夜是来与你话别。”
“哥要走?”景元闻言一震,立刻就要翻身坐起,却被应星伸出手按在了自己的肩上。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自己太辛苦了。”
应星感受到章下微微震颤的眼睫,心里软得几乎说不下去,“等到,等到我回来那天,我会告诉你一件事。”
等到那日,再让他重新,郑重地、严肃地,向这个他认认真真喜欢了许久的小家伙,表明自己的心意吧。
2、
丹枫与应星对抗命运的赌局失败了。
命运之所以为命运,就是因为以凡人之力根本没有抗衡的能力,失败的代价就是,丹枫被捉拿回仙舟褪鳞转世,而应星流落宇宙,不知所踪。
景元带队奉命捉拿丹枫与应星时,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但当他真的找到丹枫,丹枫回避的眼神的闪躲的言辞分明说明了这一切就是他与应星的早有预谋。景元痛恨、怒斥,他想崩溃地哭喊或是歇斯底里地怒骂,质问他们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最终,他只能面表情地把丹枫押回罗浮受审。
至于应星,连丹枫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在丹枫受审的那段日子里,景元常常梦见应星来找他话别的那一夜,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应星那一夜苦涩的、满含忧虑的笑容背后隐藏着如何孤注一掷的绝望勇气。午夜梦回时,惊醒的景元一身冷汗打湿了衣衫,他紧紧握住心口处的衣襟,大口喘着粗气,似乎这样就可以暂时压制住左胸胸腔中传来的,延绵不绝、丝丝缕缕的痛楚。
应星那是说了一半又停住的话语是什么,他说了回来后要告诉景元的事情又是什么?
景元似有所感,却不敢继续去想。他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把脸埋在屈起的双膝间。他该更早看出应星的异状的,他为何会放任应星一个人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
而且,他该知道的,他从不是被应星抛下、被他排除在外,他只是被应星好好地保护了起来,密不透风、严严实实地保护了起来。他被应星保护得太好了。
此后,几百年的光阴转瞬而过。与应星那一夜的话别,终究成为了景元的梦魇,在数个难以入眠的夜晚紧紧缠绕在景元心间。但因为一直未能找寻到应星的下落,景元的心头也隐隐有了一种奇妙的直觉,他的应星哥还没死去,他会按照约定,在未来的某一天回来告诉他那件早就该告诉他的事情。
这样的直觉直到刃回到罗浮那日终于成了真,景元在看到刃的第一眼,就认出那便是他心心念念的应星哥——虽然他已改换了样貌,又失去了许多记忆。景元不动声色地与刃微笑交谈,手却偷偷攥紧,待刃离开后再摊开时,掌心尽是密密麻麻的指甲印。
刃虽然已记不起过去种种,但他却在重新见到景元时,意识到这是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他的手在颤动,血液在灼烫,他不自觉地想要多看这个人几眼,深深地、深深地,把他仔仔细细刻画进脑海中去。
景、元。
明明应该是有些陌生的名字,但唇齿却比熟悉,就仿佛早就喊过数遍。
在罗浮期间,刃一直暗自关注景元,在听闻景元与幻胧一战后昏迷不醒时,他竟如死了一次一样遍体生寒、脚步发虚。他在深夜潜入了罗浮的将军府,这对他并不太难,更何况他的潜意识里还记得这个地方的一切。
景元躺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眉头轻蹙,呼吸急促,嘴巴张开又合上,像是想说些什么也不知能说些什么。刃下意识伸出手去,想抚平景元眉间忧愁,触碰到景元的那一瞬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么,却还是从景元的额前轻轻抚过。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人,他原本躁动狂乱的心,就会逐渐安静下来。
刃坐在床边的地上,抱着支离剑守了景元一夜。后半夜时,他迷迷糊糊也睡去了,难得的是,他在梦中没有梦到那些残酷的过去,反而梦到了更久远之前的许多事,梦到了应星和景元的点点滴滴,论是景元对应星超越友谊限度的依赖,还是应星对景元从未言明过的心意。
刃终于明白了他为何总觉得这个人熟悉,原来,这是他过去曾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家伙。他的记忆或许遗忘,但身体依然铭记,替他声地言说着,他依然爱着景元。
在景元醒来前,刃已经离开,但他从院落中随手摘了把野草,给景元编了个小团雀。这是应星以前哄景元时常常会给他编的小玩意儿,想必,景元醒来后见到这个团雀,就该知道他曾来过。
醒来的景元对着手边的草团雀端详许久,眼神渺渺茫茫的,落在虚空中某处,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他把团雀小心收好,与应星曾留下的许多物件放在了一处。
在他重新开始属于罗浮将军的繁忙日常后,一封信笺声息落在了他的桌面上,刃在离开罗浮前约他小聚话别。刃到来的夜晚与曾经那个应星话别的夜晚一样是秋高气爽的气候,不过这次,轮到景元提前备好了酒。他们二人浅斟几杯,谁都没喝醉,但都装作醉了的样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掏心掏肺地说些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