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她自己都颇为惊奇,如今站在这里,心中竟并未升起丝毫不耐。
“夫人,您的气质当真是我那么多年来见过最好的一位,简直就像是天上下凡的王母娘娘似的,美的都让我看花了眼。”
女掌柜笑着捧来一块玉佩,由衷认真道:“我这店内好看的玉不少,但我琢磨半天,还是觉得那些玉都太过花枝招展,只有这块玉最配你。”
文韵不由得侧首一瞧,就见女掌柜手中的玉佩不过半掌大小,如双玉相扣,色泽温润内敛,隐隐有一丝透彻寒意。
只一眼,她便看出此玉并非真正的凡物,而是带有一丝神韵的灵玉。
“咱们安州县内漂亮的才女不少,可是这玉啊,她们戴着总是被玉给衬了下去。”
女掌柜低声道:“但如今与夫人放在一起,反倒是玉落了下风。”
文韵并未在意对方的夸赞奉承,只是看着玉上雕刻的秀美花纹,轻吟道:“这些纹路有何深意?”
“夫人这可问对了。”女掌柜顿时笑道:“此玉名‘同心玉’,意喻白头偕老、永结相伴。这背面花纹则是意喻幸福合满、恩爱无边,和刚才那位公子各有一副,便意味着你们二位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说到这里,她还凑近过来几分,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听当初刻玉的师傅说,此玉温润含灵,颇有滋补之效,往后或许还能多多蕴养夫人的身子,让夫人早生贵子。”
文韵清冷道:“吾是他的姨娘。”
“呃——”
女掌柜顿时卡了壳,尴尬讪笑一声,连忙转口说道:“夫人别介意,我刚才胡言乱语了些。夫人就当这能一家人平平安安便可。若是不喜,我这里还有其他的玉佩可以瞧瞧,夫人这边请。”
“等等。”
文韵拿起玉佩轻轻摩挲,蓦然道:“就是此玉了,不必其他。”
女掌柜呆了一下。
旋即,她连忙重新挂起笑容,又讪讪道:“夫人,要不要我再喊师傅来重新雕一下玉上的图案,毕竟...”
“无妨。再若作雕刻,反而会坏了玉上的神韵。”文韵将玉佩收起,翩然转身下了楼。
而宁尘此时刚挑选好了几本琴谱,刚要转头,一阵清幽香风倏然从身后飘来。
“挑的如何?”
“嗯?”宁尘回首一瞧,就见文韵已然站在自己背后。
他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琴谱:“虽然都是些凡人琴艺,但这些曲子听起来应该都算好听的。”
文韵略微抿唇,将袖中的玉佩轻轻解开,递来了其中半块:“拿着吧。”
“这是...”
“挂在乐器上的佩饰。”文韵淡淡道:“你身上可有足够钱财?若是不足,吾倒是不必买——”
“没事没事。”宁尘笑着摆摆手:“文姨想买什么都行,‘这里’的钱财与我家中一致,买些首饰还是绰绰有余的。”
少顷后,他付完了钱款,两人很快便离开了此店。
文韵怀里抱着琴谱,脚步轻盈地跟随在旁。
宁尘偷瞄一眼,蓦然笑道:“看来我选的这家店还算不错,文姨看起来似乎还挺满意的。”
“......”
文韵并未回话,只是倏然停下脚步,侧首凝望着另一侧。
宁尘心头一动,顺着方向望去,不禁眉头一挑:“文姨是想购置些新衣物?”
“难得回到凡尘世间,吾也想试着去做些凡人之举。”
文韵启唇低吟道:“或许能为你们织些衣物,只是家中没什么合适布料。”
宁尘惊讶道:“文姨还会织衣?”
“...你将吾想的太过不食人间烟火了。”
文韵无奈望来:“今日一早的早膳,不也是吾熬煮的?”
宁尘一拍额头,讪笑一声:“瞧着文姨仙气飘飘的超然气质,我一时间都没想到你下厨织衣的样子。但既然文姨想购置些布料回家,之后若有空闲我也为文姨专门织一件衣物如何?”
“你...”
“可别忘了,三娘她当初就是做一行的。”宁尘笑着耸了耸肩:“我或多或少学了些,织点衣裙自然是信手拈来。”
文韵眸光流转,轻声道:“为讨女人欢心,你接下来怕是又得忙活好一阵子,当真劳碌匆忙。”
宁尘哭笑不得道:“谁叫我爱沾花惹草,总得好好负起责任才行。”
言至此,他还饶有兴致地摆出一副深情表情,感叹道:“况且能为文姨劳累几回,何尝不是贴身亲近的好机会,岂能让文姨失望而归?”
文韵摇头轻叹,抬手在其额头上轻轻一弹:“油腔滑调。”
说罢,她便主动迈步朝着布庄走去。
宁尘笑了笑,快步跟上。
只是他刚要开口,很快抬臂揽住文韵的香肩,旋身避开了突然受惊横冲而来的马匹。
“......”
伴随着四周的阵阵惊呼,两人脚步齐定,目光一时为之交汇。
文韵抬起平静美眸,道:“你这英雄救美的手段倒是练得炉火纯青,但吾还不至于被凡人的马车撞到,此举略显多余。”
宁尘有些啼笑皆非:“只是下意识出了手。”
“...还算体贴。”
文韵风轻云淡地拂开肩头手掌:“随吾入店吧。”
入夜时分。
安州县内各处已飘起缕缕炊烟,宁家小院也无外如是。
宁尘与九怜正一同在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准备着晚膳之际,卧房内倒是另一番气氛。
“文夫人,今日与宁尘相处的如何?”
祝艳星整理着柜中衣物,噙着一丝浅笑回眸望来:“这应该是你第一次放下地位与矜持,以一位女子的身份与他共同生活,可有何不一样的感受?”
文韵翻看琴谱的动作一顿,语气平静道:“并无多少不同。毕竟他与其他女子的恩爱日常,吾也见识过许多回,并不算陌生。”
祝艳星淡淡一笑:“但这一回,是你自己。”
文韵沉默片刻,将琴谱合上。
旋即,她抬起双眸,轻吟道:“你这是何意?”
“我只是希望各位都能早些敞开心扉。”祝艳星轻笑道:“我虽然不懂凡人间的爱恨情仇,但是流离数万载,如今能寻得一个能体谅自己的归宿,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文韵淡然道:“这算是与我讲述过来人的心得体会?”
祝艳星微微颔首。
“多谢建议,吾会考虑。”文韵很快收回目光,清冷道:“不过,吾听了你的‘惨叫声’一整晚,只知你们二人闹腾起来实在毫无节制,充满了年轻人的冲动。”
祝艳星:“......”
美妇的娇颜上倏然羞红,低垂下螓首,默默将叠好的衣物一件件塞回衣柜。
文韵轻叹一声:“你的改变的确很大,吾都不敢相信,两年前的你和现在竟会是同一个人。”
“...你也一样。”
祝艳星脸上红晕未消,低声道:“当初的你少言寡语,又怎会像现在一样出言戏弄我。”
“能让冥圣如此羞怯,吾难免也有些跃跃欲试。”
文韵话语微顿一下,缓缓道:“希望你往后能不忘初心,继续陪伴着尘儿一路走下去。”
祝艳星怔然望来,很快露出轻柔笑意:“你让夫君称呼你为‘文姨’,这称呼倒是不假,当真待他如长辈一般关照。”
“总归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文韵重新翻开琴谱,随口道:“当然,还是个贪得无厌的花心孩子。只是见他遇事总有如此冲劲,终究不舍得太苛求与他。”
祝艳星轻眨着美眸,心中略有感悟。
这位三天域之主的心思或许比谁都要纤细,但又亦如其清幽气质一样,会将所有的心绪波澜深埋在心底深处,如有万古坚冰牢牢封存,不受外界分毫动摇。
只不过这份万古不化的坚冰,或许是随着成为附体残魂后的经历体会...而发生了些许动摇。
“饭菜来咯~”
恰至此时,宁尘和九怜笑呵呵地走进了屋里:“今日还有怜儿的手艺,你们快点尝尝看。”
“哼哼!”
九怜刚放下碗筷,闻言连忙一叉小蛮腰,扬起螓首骄傲道:“你们尽管尝,本大人今日亲自下厨,你们可得心怀感激的好好吃完,定然叫你们吃得神魂颠倒!”
看着这对活宝嬉笑不停,文韵眼底也泛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文姨。”宁尘将热腾米饭递到文韵桌前,温柔笑道:“今日都是你想要吃的菜,尽管敞开了吃就好。等吃完了,我再陪你到院子里练练新的曲子。”
“...嗯。”
轻柔应声,很快消失在满是欢欣温情的小屋之中。
待深夜时分。
院内已是一片清静,灯烛尽熄。
宁尘同样搂着怀里的祝艳星早早入睡。
但随着一缕异样波动,令他猛地睁眼醒来,沉着脸色挺身坐起,待环顾四周便发现自己已不在家中的小屋。
怜儿等人都已不见踪影,甚至还无法感知到她们各自的气息位置。
“看来,终于是准备现身见我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