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里又静了下来。</p>
高晞月偷偷瞟了眼弘历，见他神色如常，心里却打了个突，皇上这模样，是真不在意啊。</p>
苏绿筠手抚着小腹，那里是她刚被诊出来的第二胎，她还没告诉其她人，想先瞒着，等坐稳胎再说。</p>
可是此刻看到皇上对白蕊姬的孩子如此冷漠，她只觉得一阵发寒。</p>
富察褚英握住她的手，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心里却在想，玫答应这胎，去得蹊跷。</p>
陈婉茵心思细腻，察觉出弘历恐怕早就知道这胎生不下来，</p>
所以才如此淡定，一时间对弘历的感情都消散了不少，偷偷看了眼寒清，心里才安稳了几分。</p>
如懿垂着眼，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p>
她想起当年自己怀孕时，富察褚英和苏绿筠拿话堵她的日子，又看了眼寒清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p>
忽然觉得有些快意，富察琅嬅不是总爱端着皇后的架子吗？</p>
如今龙胎没了，她这个皇后，怕是也难辞其咎吧？</p>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p>
她忘不了那记耳光，忘不了跪在雪地里的刺骨寒意，更忘不了寒清当时看着她的眼神，平静，却带着能冻裂骨头的冷。</p>
弘历站起身，走到寒清身边，自然地替她拢了拢斗篷的领口，</p>
“这里没什么事了，你身子弱，先回宫歇息。”</p>
寒清点了点头，又抬眼看向众人，</p>
“你们也都散了吧，各自回宫，不必在这儿陪着了。”</p>
高晞月和陈婉茵先起身谢恩，富察褚英和苏绿筠也跟着站起来，只有如懿和跟着她的海兰，磨磨蹭蹭地落在最后。</p>
弘历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只牵着寒清的手往外走。</p>
廊外的风还在刮，雪却小了些，弘历握紧了寒清的手，</p>
“冷不冷？”</p>
“不冷。”</p>
寒清侧头看他，</p>
“皇上真的不难过？”</p>
弘历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沉默了片刻，</p>
“难过有什么用？龙胎没了，人还在。何况……”</p>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p>
“朕有你，有永琏和嘎鲁玳、萨仁，足够了。”</p>
弘历从来都是冷心冷清的，他的心也很小，只容纳的下寒清母子四人。</p>
寒清没说话，只是暖手炉抱得紧了些。</p>
夜色深沉，坤宁宫的烛火依旧亮着，像一颗悬在深宫的孤星，清冷，却被人小心翼翼地护了许多年。</p>
而此刻的内殿里，玫答应悠悠转醒，摸到身边空荡荡的被褥，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p>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p>
哭声穿透门窗，飘在永和宫的雪地里，像一缕不散的冤魂。</p>
后宫众人俱是心头一凛，谁都忘不了，这宫里真正的天，从来都只照着坤宁宫那一人。</p>
永和宫的殿门紧闭着，白蕊姬枯坐在床沿，望着空荡荡的房间，眼圈红肿，眼泪早已哭干了。</p>
她抬手抚过小腹，那里早已没了曾经的隆起，只剩下平坦。</p>
“半个月了……”</p>
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p>
“皇上一次都没来过，连那些平日里那些人，也像是忘了我这个人。”</p>
俗云端着药碗进来，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p>
“小主，您别太伤心了，身子要紧，这药还温着，快喝了吧。”</p>
白蕊姬挥开她的手，药碗“哐当”一声落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溅了一地。</p>
“喝什么喝！本小主的孩子都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p>
她猛地拔高声音，眼泪滚落，</p>
“本小主被困在这永和宫，就像关在笼子里的鸟，喊破了喉咙也没人听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