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地的夜静得只剩风声。</p>
巨树的枝桠在墨色天幕下舒展，月光透过稀疏的叶片，洒下几缕银白，落在温迪披风上，泛着柔和的光。</p>
他半倚在龟裂的树根上，指尖转着颗青红苹果，表皮沾着夜露，在月光下亮了点细碎的光。</p>
鞋尖偶尔踢到脚边的石子，在寂静里滚出轻浅的声响，又很快被风吞没。轻缓的脚步声从树影深处传来。</p>
北枳的身影渐渐清晰，裙摆扫过沾着薄霜的草叶，留下浅浅的痕迹。</p>
她肩头微垂，眼底映着零星星光，却没半点白日的亮泽，连眉头都轻轻蹙着，像蒙了层化不开的郁色。</p>
“你来了。”温迪立刻从树根上跳下来，动作轻得没惊起一片落叶，伸手就把苹果往她掌心塞，眼底晃着点狡黠的光，“先前小贩请了我几个苹果，尝尝？”</p>
北枳的反应慢了半拍，指尖触到苹果上的夜露，凉意顺着皮肤漫开，她才慢慢擦了擦果皮，咬下一口。</p>
脆硬的果肉在齿间碾开时，干涩瞬间涌满舌尖，她猛地皱起眉，眼角都眯了起来，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p>
她飞快地把果肉吐在掌心，又将苹果递回温迪面前，语气里带着哭笑不得的嗔怪：“又硬又涩，你从哪里找来没熟的苹果整我？”</p>
“诶嘿。”温迪接过苹果揣回兜里，手指点了点下巴，“这不是见你目光呆滞，浑浑噩噩，想让你清醒一下嘛。”</p>
他话锋一转，眼神往她蹙着的眉头上扫，月光落在他眼底，映出点探究，“瞧你这苦瓜脸，是又和万叶闹矛盾了？”</p>
温迪拿她开玩笑，北枳自然没有好脸色：“风神大人还有偷听别人说话的癖好吗？”</p>
“这怎么算是偷听？”温迪摊开手，风顺着他的指尖打了个旋，卷起几片落叶绕着他转，“是风主动送进我耳朵里的。你有事情我帮忙，我也很在意「和风」的情况，便让风留意，哪成想听到了这么惊奇的事。”</p>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添了几分玩味，眼尾垂着点说不清的意味：“没想到啊，连你也会对尘世多分一些目光，我还以为在你眼里，世间万物皆是平等的生灵呢——高天的羽裔？”</p>
北枳垂眸，夜风吹起她的发丝，扫过脸颊时带着点痒。</p>
沉默了片刻，她才缓缓摇头，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不，我不是她。我只是……新生的稚雏。”</p>
温迪脸上的笑意倏地淡了，他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老根粗糙的皮，指尖蹭到树皮上的夜光苔藓，沾了点淡绿的微光。</p>
他也少见地沉默了，似乎没想到北枳会这么直白坦诚。</p>
片刻后，他才重新扬起笑，只是那笑意没抵到眼底，带着点落寞的轻飘：“也对。她可不会这么有闲心来找我们这些老家伙叙旧，躲在地脉里默默观察这个世界才是她的风格。”</p>
北枳却不想和温迪继续聊关于「她」的事了。她转开视线，望向远处蒙德城的灯火，零星的光点在夜色里闪烁，像落在黑布上的碎钻。</p>
她语气生硬地岔开话题：“我们还是来说说小…和风的事吧。”</p>
“想快点进入正题吗？”温迪耸耸肩，却忽然朝不远处的灌木丛瞥了一眼，那里的枝叶动了动，藏着道深色的影子。</p>
他语气依旧慵懒，半分紧迫感都没有，“好吧，不过我们应该先换个地方，我们的友好密谈己经引来了关心这座城市的人注意啦。”</p>
北枳顺着他的目光扫过去，借着月光看清了那道影子的轮廓。</p>
“你不是隔绝了风声吗？她不会听到我们的对话。”</p>
早在酒馆时，她和温迪打哑谜就引了角落喝酒的罗莎莉亚注意。</p>
那位总在夜色里行动的教会修女，待她一出城便悄悄跟了来。</p>
只是通往风起地的路太过空旷，夜风吹得没有遮挡，她早察觉了踪迹，更别说以风为耳的温迪。</p>
“风虽隔绝了她的耳，却蒙不住她的眼，我们要做的事还是去风声大的地方为妙。”温迪指了指远处晃动的树梢，风卷着叶片沙沙响，在夜里格外清晰，“我暴露身份倒没什么，但你是她的雏鸟，在结局书写好前，还是不要忘记「人」的身份吧。”</p>
北枳瞳孔微缩，抬眼看向温迪，月光落在她眼底，映出点委屈的调侃：“原来在你心里我已经不算人了吗？”</p>
被这一问，温迪不好意思地拍了下头：“失言了失言了…”</p>
他伸出手，掌心泛着淡淡的青色风晕，风晕里裹着细碎的星光，“走吧，我们换个地方。”</p>
北枳懒洋洋的将手搭上去：“你的地盘你说了算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