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秋小心翼翼答道:“这……午膳皇上还是陪着柔贵人用的,这会子只怕还未离开。”</p>
每多听到一个字,皇后的脸色便愈发阴沉,最后索性收了笔。</p>
“皇上实在太重视这个孩子了!”皇后声音低哑,透着难掩的怨愤,“当年本宫的弘晖,何曾有过这样的待遇啊!还未出生便有亲阿玛日日去守着,怕是只有姐姐的那个孩子,才有这般的待遇了吧!”</p>
剪秋心知肚明,一提到孩子,主子便再听不进任何劝解,却还是试探着宽慰:“娘娘,其实……大阿哥是长子,当时皇上也是很欢喜的。”</p>
皇后闻言轻笑一声,那笑里夹杂着悲凉与不甘,“皇上欢喜?或许吧。但无论如何,都及不上他对姐姐的那个孩子的疼爱。本宫依旧清楚记得,弘晖在本宫的怀里一点点变得冰凉,而正院却在欢天喜地迎接新生命的到来!”</p>
说到此处,皇后眼眶已然泛红,眼中涌动着恨意,“甚至为了避冲撞,我儿……我儿连一场像样的葬礼都没有下,第二日就被送出去草草入土。”</p>
话音刚落,她猛地抬手扫向桌案,笔墨纸砚纷纷坠地。</p>
剪秋连忙上前收拾残局,同时安抚着皇后。</p>
然而皇后一个字都听不进去,面容因极度悲痛而愈发扭曲起来:“时至今日,又有谁还会记得……雍亲王府曾经有过一个聪慧伶俐的大阿哥?就连皇上,只怕也早就忘了吧!三阿哥每每子以长子自居,却是那样的愚笨如泥,扶不上墙,远远比不得本宫的弘晖。若本宫的弘晖还活着,他才是真正的长子,如今更是嫡子,身份是何等的尊贵!”</p>
剪秋看着主子如此悲痛,亦是难过不已,随即一抹狠厉掠过她的面容,“娘娘,奴婢这就去堕了那个碍您眼的孩子!”</p>
许是剪秋语气太过认真的缘故,竟让皇后冷静了下来,缓缓抬手制止道:“宫里有皇上和太后的人护着,咱们奈何不得,就朝宫外使使劲。毕竟,她也不是什么无根之水,石头缝里蹦出来的。”</p>
皇后的声音冰冷如霜,带着一股子阴森的寒意。</p>
接下来的几日,园中一片风平浪静。</p>
然而,一则流言却如暗潮般悄然蔓延开来,并迅速席卷了整个圆明园。</p>
流言的内容是: 温宜公主周岁宴那日,莞贵人慌称醒酒,带着一宫女独自跑到河边,脱了鞋袜濯足戏水。更令人侧目的是,果郡王见状不仅未加避嫌,反而言语轻佻地调戏莞贵人脚白。而莞贵人非但没有当即避开,反倒笑意盈盈地与果郡王攀谈起来。</p>
这消息传得活灵活现,仿佛所有人都亲眼所见一般。</p>
华妃听闻此事后,眸光一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p>
自甄嬛得宠以来,她一直想对付甄嬛,可每次都被她躲了过去,如今好容易抓住了甄嬛的把柄,她又岂会轻易放过?</p>
她立马带着宫人,直奔勤政殿而去,步履间透出难以掩饰的急切与喜意。</p>
安陵容纤白的手指在绣布上穿梭,小红肚兜的图案渐渐成型,她轻哼着不知名的曲子,心情看似十分惬意。</p>
这时,小庄子走了进来,恭敬地行了一礼,才低声禀报:“主子,莞,莞小主那边出事了。”</p>
针线依旧在安陵容的指尖游走,她语气平静得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哦?是怎么了?”</p>
小庄子回道:“回主子,莞贵人被降了位份,如今成了莞常在,还被禁足一个月,罚抄宫规。此外,果郡王也遭皇上申饬。从今往后,若无旨意,果郡王不得随意入宫,更不准在后宫与园子里随意走动。”</p>
“知道了。”安陵容眼皮未抬,语调依旧淡然,“园子里的消息你继续盯着,让咱们的人小心些。切记别让人抓到把柄。”</p>
小庄子闻言,躬身笑道:“小主放心,虽然这些话是从咱们的人传出去的,但明面上可不是咱们的人做的。即便有人想查,也查不到源头。”</p>
安陵容轻轻点头,目光终于从绣布上移开,落在一侧侍立的灵之身上。</p>
灵之会意,将一个看着普普通通的荷包递给小庄子。</p>
安陵容的语气温和却不失威严:“替我办事的人自是不能亏待了,这是我这个主子的一点心意。”</p>
小庄了接过荷包,脸上笑意更深,“小主待奴才们宽厚仁慈,奴才们自当为小主肝脑涂地,绝不辜负您的信任。”</p>
安陵容瞥了他一眼,唇角微扬:“贫嘴的话就少说些,快去办吧。”</p>
“奴才告退。”小庄子深深一揖,笑容满面地退了下去。</p>
屋内重新恢复宁静,安陵容低头继续手中的绣活,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然而,她眼底掠过的一抹微妙神色,却如同湖面荡起的涟漪,转瞬即逝。</p>
傍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廊下骤然响起。</p>
安陵容不用抬头,仅凭声音便知是谁来了。</p>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小肚兜,抬眸望向门口,嘴角含笑,温声问道:“眉姐姐,这是遇到什么事了?瞧你额头都沁出了汗。”</p>
沈眉庄喘息未定,径直走到榻边坐下,缓了缓才开口。然而话至唇边,却化作一声叹息:“嬛儿她……唉。”</p>
将事情细细地说了一遍,沈眉庄的眉头越蹙越紧,神色间满是无奈,“按宫规,妃嫔断不可与外男私下接触,嬛儿她怎会如此不谨慎!起初我还以为是华妃刻意陷害,可华妃竟半点不露心虚,只冷笑着让我尽管去查,结果倒好,竟是真有其事。”</p>
安陵容闻言,劝诫道:“姐姐为莞姐姐着急,妹妹自然明白,但此事实在不是咱们能插手的。况且若真要计较起来,这、不论是“私相授受”还是“私通”的罪名可都不轻,可见皇上的处罚已经很轻了。若咱们此时贸然求情,恐怕反被牵连进去。况且……”她顿了一顿,压低声音道,“华妃可不是省油的灯,这会儿怕是正紧盯着咱们,等着咱们撞上去呢。姐姐万不能犯糊涂啊。”</p>
沈眉庄瞪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嗔怪:“难道我会如此没分寸吗?且不说如今我与她的关系如何,便是为了保全自身,这种时候也绝不敢冒失行事。若真撞上去,轻则如她一般被贬位份,重则只怕还会牵连家族,连累族中姐妹的名声,后果不堪设想!”</p>
说到此处,她一脸不解道:“我只是想不通,嬛儿素来心思缜密,行事谨慎,偏偏此次为何大意至此?还偏巧还被人瞧了去……”</p>
安陵容能说什么,难道她还能告诉沈眉庄,甄嬛在其他事情上的确谨慎,偏偏一遇到果郡王,就跟降智了一样,什么谨慎小心全都没了。</p>
这话又不能说,她只好装作一副困惑模样,也不言语,由着沈眉庄自己去猜想。</p>
室内短暂地陷入沉默,夕阳透过窗棂洒进来,映在茶盏上泛起微光,随后两人聊起了其他事,不再纠结于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