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晚柠按照池中给的地址,来到旧城区的大院,一栋颇有年代感的老住宅。
红瓦白墙,一眼看去不算奢华,是岁月沉淀的厚重感。
她按门铃,一位六旬老阿姨打开气派的大门,好似知道她是谁,礼貌打招呼:“许小姐下午好,请进。”
“你好。”许晚柠礼貌颔首,跟着阿姨进屋。
院子里除了绿植花卉,还种着各种蔬菜,颇有田园气息。
中式风格的客厅,墙壁挂着水墨字画:厚德载物。
许晚柠坐到红木沙发静等,老阿姨给她送来茶水和点心,便退出去了。
傍晚的斜阳映入窗棂,洒落在角落那盆葱绿的龟背竹上。
这一个小时,许晚柠度秒如年。
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立刻回过神,紧张地站起来,望着池中沉稳地走进来。
“大伯父。”许晚柠礼貌颔首。
池中压了压手,示意她坐下,“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许晚柠站着不动,谦卑道:“没关系的。”
池中在她对面位置坐下,许晚柠懂礼数地跟着坐下。
池中轻叹一声,“晚柠啊!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你爸的案子,翻不了。”
这话像带刺的鞭子,狠狠一抽,在许晚柠心脏落下一条血痕,痛得发麻,感觉全身血液凝固了,凉透了,指尖压抑不住地发颤。
池中接着说:“你最新提交的证据,足以证明当年三位证人说谎了,看似可以翻案,但实则没用。”
许晚柠紧张地握拳,无法接受这样的说辞:“为什么?”
“我们派人找过那三个证人,也证实他们当年说谎了。”
许晚柠茫然不解:“那为什么不能翻案?”
“证人重新提交来新证据,足以解释他们为何当年要说谎,也可以证实你爸打人。”
许晚柠苦笑,摇了摇头,“不可能,如果他们有视频,为什么五年前只给证词,不早点拿出视频?”
池中掏出手机,打开视频,递给许晚柠:“看完你就知道他们当年为什么说谎了。”
许晚柠压着胸口那股慌乱的气息,颤抖的手指接来手机。
她深呼吸一口气,点击打开。
“你自己看吧,我去换件衣服。”池中略显尴尬地找个借口先离开。
视频里,光线充足,清晰看到三个男人和李雪全裸出镜,在床上玩得十分炸裂。
看得许晚柠头皮发麻。
突然,视频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啊!”紧随房间外的陈彬一声痛苦惊呼,床上的四人一怔,吓得呆住。
随后,又连续两声……砰……砰……
是铁铲敲打脑袋的响声,床上四人边穿衣服边拉开房门。
李雪惊恐大尖叫:“啊……杀人了……”
刘稳吓得跌坐在地上,发抖地往房间爬,嘴里哆嗦着:“许泰禾杀人,许泰禾杀人了……”
其他两人把李雪拉进房间,急忙关上门,惊慌失措地上锁。
“报警,快报警……”另外两人吓得瑟瑟发抖,从衣服里掏出手机报警,说话的声音都颤得厉害。
画面切到门口的监控,在他们报警的同一时间,许泰禾从屋里慌慌张张跑出来,惶恐过头,还在门口跌了一跤。
虽然客厅没有监控,无法拍摄到许泰禾打人的现场,但房间的录像是真实的,四位证人的反应也是真实的,以及打人的声音,还有许泰禾逃跑的时间。
几乎严丝合缝,全部对上了。
许晚柠感觉全身无力,一股阴寒之气从心脏涌出,手指抖得厉害,她四肢百骸仿佛被钉上千百根针,刺得体无完肤,痛入骨髓,连呼吸都困难。
她手抖得太厉害,快速把手机放到茶几上,闭上湿漉漉的眼眸,弯下腰,把脸埋在发抖的手掌里。
宛如天崩地裂,她坚持了五年的信念,瞬间崩塌了。
天没有塌,只是她世界里唯一的光,熄灭了。
池中走来,望着女孩沉重的双肩仿佛被大山压垮,身子微微颤抖着,明明那么纤弱,却一直沉着冷静去面对,坚韧得令人心疼。
池中拿回手机,坐到对面,语气沉重:“陈彬从事这行已经二十几年,他老婆以前是跟着他干的,后来怀孕结婚了,婚后一直偷偷在做,那三个证人,正是他们的老顾客。”
“至于五年前在法庭上说四人正在打麻将,只是为了逃避卖y和聚众淫乱罪的刑罚。”
“从三声铁锹敲打脑袋的声音,到你爸从屋内逃出来的时间,相隔40秒,而房间内的四人,录像可见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房间,直到警察赶到现场,他们才衣冠楚楚地从房间里出来。”
“晚柠,我希望你爸爸是清白的,但不能因为有驰曜这层关系,他才是“清白”的,你懂吗?”
许晚柠深呼吸一口气,放下双手,通红的眼睛湿哒哒的,佯装平静地看向池中,“我懂,谢谢大伯父,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我先回去。”
“这几人,我们以后在起诉聚众淫乱和卖y罪。”
“好。”
许晚柠欲要起身时,池中抬手压了压:“晚柠,还有几句话,大伯父想跟说。”
许晚柠刚抬屁股,又坐下,“您请说。”
“你是个很好的女孩。”池中慈眉善目,语气温沉:“你这些年的坚持,我也有所耳闻,也很是敬佩,但造化弄人,我希望你能继续遵守当年的约定,不要把你爸爸的案子告诉驰曜。”
提起驰曜,许晚柠再也绷不住了,闪烁的泪水瞬间溢满眼眶,蓄在里面晃动着,她用尽全力试图把泪往肚子里咽,喉咙辣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池中不忍心看她悲伤的眼睛,垂眸轻叹一声:“驰曜若插手,他定会找到我,而我的能力也确实能帮你爸洗白,但是,我和驰曜都不能因为你而知法犯法,毁掉半生清誉。”
许晚柠用力点头,紧咬下唇憋着。
“驰曜若不插手你爸的案子,而是自毁前程跟你在一起,那你便是毁他航天事业的罪人,你们即使在一起,这段感情也走不长远的,懂吗?”
许晚柠张了张嘴,发现没有力气支撑她想说的话,微弱的声音略显哽咽地挤出两个字:“我懂。”
“回去以后,好好生活,不要浪费时间在你爸的案子上了,再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许晚柠起身,拎着包,微微鞠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开。
夕阳之下,她走在热闹的大街上。
这世界的色彩仿佛在瞬间黯淡下来,像一片死寂的灰白,所有声音被抽空,连心跳都听不见。
凉风拂面而来,是渗入灵魂的冷冽,由内而外的寒气好似冰碴,每一下都划伤她的五脏六腑。
痛得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