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 我饿……” 地痞鬼的脸慢慢清晰起来,眼眶是空的,嘴咧得老大,露出黑黄的牙,“把你的灯…… 还有你的肉…… 都给我……”
鬼爪猛地掐向油盏张的脖子。他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抱着怀里的油灯,眼泪混着泥水流下来:“就这点亮…… 就这点亮你也抢?我活着跟死了也没啥两样,就靠它看看路…… 你都成鬼了,还跟我抢这点亮?”
怀里的油灯忽然轻轻动了动,灯芯处爆出几点火星,微弱的蓝光在他胸口闪烁,像是在替他反抗。
可那点光亮在浓得化不开的鬼气面前,就像扔进冰窖的火星,连点热气都散不出来,很快就蔫了下去。
油盏张绝望地闭上眼,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掐碎了,耳边尽是鬼爪磨动的 “咯吱” 声。
就在这时,破庙的方向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白未晞今日是在破庙的神龛后的。她离开阿福母子后,在柴房住了半月,今日午后被日头晒得心烦,便寻到这处更深的破庙。
破庙里蛛网密布的梁上积着厚灰,却能挡住毒辣的日头,窝着窝着居然睡着了。刚才的哭喊声吵到了她,那声音里的绝望,听得她心口发闷。
她循着声音走出来,斗笠的帷帽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墙根下的一幕撞进眼里:一个影子掐着个老头的脖子,老头怀里抱着个黑东西,嘴里还在呜咽。
风卷着鬼气飘过,带着股熟悉的、让她烦躁的腥臊。白未晞抬手掀开帷帽,黑沉沉的眼珠盯着那只掐人的鬼爪。
一股寒气从她身上涌了出来,贴着地面蔓延。所过之处,泥地里的水洼都结了层薄冰,连槐树叶上的露水都冻成了霜花。
“啊 ——!”
地痞鬼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它掐着油盏张脖子的手,不知何时覆上了层白霜,寒气顺着指缝往里钻,冻得它鬼爪直哆嗦。那不是普通的冷,是能冻碎魂魄的阴寒。
鬼爪猛地松开,地痞鬼踉跄着后退,看着自己结霜的手在风中消融,眼里(如果那能算眼的话)充满了恐惧。
它想扑上来,可白未晞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身上散发出的寒气越来越浓,像一堵无形的冰墙,让它根本无法靠近。
地痞鬼犹豫了一下,终于尖叫着转身,影子在寒气中迅速变淡,最后 “噗” 地一声,消散在夜色里,只留下一缕淡淡的馊味。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油盏张粗重的喘息声。
他瘫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好半天才缓过劲,嗓子眼里又腥又疼。
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白得像霜的姑娘站在不远处,斗笠放在身侧,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凝着点白霜,像是在奇怪刚才发生了什么。
“姑、姑娘…… 是你救了我?” 油盏张颤声问,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白未晞没说话,只是看了看他怀里的油灯。
那油灯不知何时自己亮了,幽蓝的火苗比刚才旺了些,灯芯处微微跳动,正对着她的方向偏着,像在点头道谢。
她弯腰拾起斗笠戴上,帷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转身走回破庙,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只留下一串极轻的脚步声。
油盏张抱着油灯,看着那道白影消失的方向,又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勒痕,忽然老泪纵横。他对着油灯喃喃:“老伙计,咱遇上贵人了…… 还是个比你还亮的贵人……”
油灯的火苗跳了跳,映着他满是皱纹的脸,墙根的冰渐渐化了,渗进了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