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鞭子抽得谢流萤抱头蜷缩在地上,大声哭喊,越喊抽得越狠。露在外面的皮肤眼见得皮开肉绽。
老沈氏也拍着脚脖子哭:“就算流放,忠孝节义总还讲的吧?”
韦雪又想护谢流萤,又想护老沈氏,恳求道:“大人,请您高抬贵手。”
薄卫过来,沉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她骂我们是贱奴。”董尚义也不说别的事,只说了这个要点,嗤笑道,“听清楚:老子是京师武宁县调来的县尉,是正儿八经的正九品。”
“我乃五品武节将军。”薄卫喝道,“睁大眼睛,看清形势:你们,是罪人,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子小姐。记住自己的身份,再不识时务,打死就地掩埋。”
最后一句话把所有的嚣张都抽醒了。
再也没谁敢大呼小叫。
韦雪与谢流萤继续扶着老沈氏,两人不仅身上被鞭子抽得疼得快昏过去,还要扛着这一大堆肉。
谢流萤哭道:“娘,祖母,求你们可怜可怜我,我实在太疼了,你们能不能让大姐姐搀扶祖母?”
谢流朱和谢斯羽也哭着说:“娘,让姐姐帮我们背着包袱吧?我们累……”
谢川言也求道:“娘,你让烟儿扶您吧。”
老沈氏怎么舍得让谢流烟累着?她以后还指望谢流烟翻身呢!
“今天你们必须扶着我,明天再换人。”她威严地说。
谢流萤只得用力扛着她,身上的鞭伤痛得她一路走一路哭。
离开十里亭,再有人抱怨、哭闹,所有的解差都不再忍让,直接拿鞭子抽。
抽一下止不住,那就抽两下,抽十下。
原先从京都出来抱怨最多的,只要吭一声,就是导火索,劈头盖脸一顿抽。
谢谨羡吓得往郁清秋的怀里缩,鹿相宜小声对谢岁穗说:“妹妹,多亏你提醒,他们真的都记仇着呢!”
“别看他们脸臭,他们心理更恶劣!”
兴许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当天晚上,薄卫没有安排大家住店,直接在留陈县山脚下的一座土地庙就地过夜。土地庙还算大,三间屋,还有偏殿,只是年久失修,大门洞开,上面一个灰扑扑的匾额“土谷神祠”。
没香火和供品,到处都是蛛网和厚厚的灰尘。
薄卫让各组解差把犯人的枷锁都打开,脚镣继续戴着,解差小头目命令大家在视线范围内捡柴。
伙夫头目王麻子,扎灶煮了几大锅黍米汤,犯人排队领热汤。
汤水有限,五六人才得一碗。
暮春,白天走着路不觉得冷,夜间山风呼啸,春寒料峭,一碗热汤格外珍贵。
谢川言让谢流朱把岳家送来的饼子拿出来,他立即拿了饼子给谢楚生、老沈氏送去。
其他的侄子侄女他不想给。
一休息,谢流萤立即回到弟弟妹妹身边,偷偷告诉他们:“把包袱看好,千万别叫娘碰包袱。”
她话没说完,韦雪就过来,说:“你二伯、二伯娘他们没有饼子,拿出来。”
谢流朱:……说曹操曹操就到!
“娘,我们也不多。”
“今天不吃完,明天就馊了。”
“天这么冷,完全可以放好几天啊!”
“薄队长不是说了,每天都有饭食分发,又不是没吃的。”
“娘……”谢流萤死死地按住包袱,哀求道,“娘,妹妹和弟弟还小,你给我们留一点吧?”
……
当女犯的绳子打开,男犯的枷锁打开,马上以“家”为单位坐成一个个小圈。
将军府的人刚坐下来,就听到谢楚生有气无力的训话。
“流放路山高水远,亲戚朋友给的物资,要有计划地花用。你们各房,把收到的干粮、银两都交上来,全家统一分配。”
将军府的人自动忽略他的命令。
谢岁穗从空间里拿出最好的金疮药,小声对郁清秋说:“嫂嫂,你快给大哥换药。”
又拿出一瓶金光复明散,递给鹿相宜:“二嫂,我问过太医了,二哥的眼伤不单是外伤,还有内伤。这个你给二哥用上,早晚饭后各三钱。”
她又拿出一瓶金疮药,递给谢星朗:“三哥,你也上点药吧?”
“好。”谢星朗接过药,“你帮我蘸水先清理一下。”
谢岁穗给他清理伤口的时候才发现,三哥后背上有两处伤口,长的那道足有半拃,已经红肿化脓。
“三哥,疼吗?”她小心地用细纱布沾水清洗,都不敢用力,“你前几天怎么不告诉我?”
还背着她施展轻功,爬上爬下。
戴着枷锁、脚镣,一路还和二哥架着大哥!
“没顾上。”谢星朗轻描淡写地说,“受点伤不是很正常?”
“可你这伤口都半拃长了……”谢岁穗急了,眼圈儿都红了,“你发热了吗?有没有眩晕?”
“没有,你别怕,爹比我……”他话又打住了,笑了笑说,“你帮我清理一下就行,我身体棒着呢,有你的金疮药,一定会很快痊愈。”
用水囊里的温水给三人清理伤口,换上伤药,又用细白布包扎起来。
谢星晖过来,小声对全家人道:“妹妹细心,带了药的事不要张扬,把我们自己的日子过好即可。”
大家都明白。
路上少不了磕磕碰碰,谁不眼馋将军府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