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内飘着淡淡的草药味儿,还夹杂着木料干燥又暖烘烘的气息,光线透过糊着素雅白窗纸的雕花木窗照射进来,将外头的阴冷荒芜隔绝在外,地方不大,却收拾得极为整齐,处处可见主人家费尽的心思,紧挨着墙摆放着一张简易木榻,云昭正躺在上面,处于昏迷之中。
李莲花早就请人帮她脱掉了那件破破烂烂、满是血迹的黑袍,这会儿她身上盖着一床干净又松软的薄棉被,湿漉漉的长发让他用干布细细擦干了,这会儿乱糟糟地铺在枕头上,更显得她脸色惨白、模样虚弱,好似一件精心烧制的薄胎白瓷,轻碰好像就会碎掉,可是就在这般柔弱的外表之下,一道从胸口斜劈到腹部、边缘焦黑的吓人伤痕,还有那条扭曲变形的右腿,明明白白地显示出这具身体曾经遭受过怎样残忍的折磨。
李莲花坐在床边的小凳上,神情相当专注,他刚给她扎完针,几根细银针扎在她几处关键穴位上,针尾微微颤动,这会儿他在处理她手臂上一道较深的伤口,动作娴熟还轻柔,温热湿布小心躲开伤口边缘焦黑的地方,一点点擦掉周围的砂砾和盐渍,他手指修长且稳定,指腹因为常碰草药长了薄茧,每次触碰都拿捏得正好,尽显医者特有的沉稳冷静
不过就在布巾擦过云昭手腕内侧一处不起眼的擦伤时——
变故突生,
昏迷中的云昭,眉头猛地拧紧!不是因疼痛,而是一种仿佛领地遭侵、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抗拒!她搭在薄被外的手,那只骨节分明、此刻却异常苍白的手,五指骤然收拢!并非抓握,而是掌心虚空一扣,像是要握住一柄无形的剑!
嗤——,
一声极轻、却尖锐刺耳的声响,
李莲花手中的布巾,毫无征兆地从中间裂开,切口如镜子般平滑,断成了两截,一截在他手上,另一截无声地落在被褥上,这个时候,他指间捏着的那根准备用来缝合的银针,针尖部分莫名短了一小截,断口也奇异得很光滑!
一股冰冷刺骨的锋锐气息,如同无形冰针,瞬间刺向李莲花!
李莲花身体猛地剧烈晃动,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大力重重撞击,整个人带着凳子一起向后倾倒;胸口好似被人狠狠打了一下,喉头一热,一股腥甜再也憋不住,一下就涌了上来
噗,
前方洁净地板与素色被褥之上,溅有鲜红血点,好似雪地里绽放的红梅一般,十分醒目,
碧茶之毒,好似嗅到血腥的鲨鱼,被外力彻底激怒!那钻心的阴寒马上冲破所有限制,如同冰封万年的洪流忽然决堤,在他体内疯狂肆虐,毫无约束地扩散开来
他挣扎着想从地上起来,想去拿不远处药箱里压制毒性的药丸,身体却因极致的寒冷和剧痛不听使唤,只是徒劳颤抖,每次试图用力都换来更剧烈的咳嗽和更深的寒意。
药箱…就在几步外…却像隔着千山万水…
视线越来越模糊,凉凉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淌,意识就像风中晃悠的蜡烛似的,感觉马上就要熄灭。
就在他眼前彻底黑下去,身体软倒的前一刹那——
他模糊的视野里,似乎看见,木榻上云昭那只刚刚爆发出恐怖力量的手指,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