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沈文琅的呼吸彻底变得绵长均匀，陷入了沉睡。</p>
高途这才缓缓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沈文琅额头的触感和温度。他看着沈文琅在睡梦中依旧带着一丝疲惫、却不再痛苦的睡颜，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p>
他没有离开，只是就着蹲跪的姿势，靠在沙发边，默默地守着他。</p>
后半夜，暴雨渐歇，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p>
沈文琅是在一片前所未有的安宁中醒来的。</p>
没有熟悉的、撕裂神经的剧痛，没有噩梦的纠缠。他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一片温暖而沉稳的海洋里，周身被一种清苦却令人安心的气息包裹着。</p>
他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酒店天花板。然后，他感觉到了额头上残留的、不属于自己的微凉触感，以及周身那浓郁而温和的……鼠尾草信息素。</p>
记忆回笼。</p>
雷声，剧痛，然后……是高途靠近的身影，和他覆上自己额头的手，以及这股将他从痛苦深渊中拉回来的、温柔的气息。</p>
沈文琅猛地坐起身。</p>
他看到高途就靠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头微微歪着，似乎也睡着了。窗外的天光已经微亮，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勾勒出他安静而柔和的侧脸轮廓。</p>
所以……不是梦。</p>
真的是高途。用他那属于Omega的、本该被他厌恶的信息素，安抚了他。</p>
沈文琅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震动、感激和某种难以名状酸涩的情绪，汹涌地冲击着他冷硬的心防。</p>
高途被他的动作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对上沈文琅深邃复杂的目光，瞬间彻底清醒，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就想后退。</p>
“别动。”</p>
沈文琅开口，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却异常清晰。</p>
高途僵在原地，不敢动弹。</p>
沈文琅看着他，目光如同最深沉的夜，里面翻涌着太多高途看不懂的东西。沉默了许久，久到高途几乎要承受不住这凝重的气氛时，沈文琅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仿佛揭开陈年伤疤般的艰涩：</p>
“我父亲，”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沈钰，东半球最大的军火商之一。”</p>
高途屏住呼吸，心脏莫名地揪紧。他从未听沈文琅提起过他的家庭。</p>
“他是个站在权力顶端的Alpha，冷酷，专制，视Omega为……泄欲和繁衍的工具。”沈文琅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高途却能感受到那平静表面下深藏的冰冷，“我的另一位父亲，应翼，是个男性Omega。”</p>
高途的瞳孔微微收缩。</p>
“他为了怀上Alpha继承人，不择手段，滥用信息素……”沈文琅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弧度，像是在嘲讽，“他成功了，有了我。”</p>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微亮的天光，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充满压抑和恐惧的童年。</p>
“我是在他们的互相折磨里长大的。一个视对方为玩物，一个将对方当作阶梯。”沈文琅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高途却仿佛能听到那话语深处，冰层碎裂的声音，“后来，在我八岁那年，应翼的发热期……他拿着枪，冲进我父亲囚禁他新宠的房间……”</p>
高途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p>
“……他杀了那个女人。”沈文琅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然后，他被我父亲送进了监狱。没多久，就死在了里面。”</p>
“……”</p>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p>
高途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文琅，看着他冷硬的侧脸，终于明白了他那深入骨髓的、对Omega的厌恶从何而来。那不是简单的偏见，而是源自童年最黑暗、最血腥的创伤！是亲眼目睹亲生父母之间最丑陋的欲望、暴力和毁灭后，留下的、无法磨灭的烙印！</p>
所以，他厌恶Omega的信息素，因为那会让他联想到父亲的放纵和另一位父亲的疯狂。</p>
所以，他排斥亲密关系，因为在他最初的认知里，那意味着控制、利用和毁灭。</p>
一股巨大的心疼，如同潮水般淹没了高途。他看着沈文琅，第一次，不再仅仅是恐惧和仰望，而是带着一种深切的、感同身受的悲悯。</p>
沈文琅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高途脸上，那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坚固的东西，正在缓缓融化。</p>
“所以，”他看着高途，声音低沉而清晰，“我讨厌Omega，讨厌他们被信息素支配的疯狂和……不择手段。”</p>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直直地刺入高途眼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脆弱的坦诚：</p>
“直到……遇见你。”</p>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带着千钧重量，狠狠砸在了高途的心上。</p>
他看着沈文琅，看着这个刚刚向他袒露了最深沉创伤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复杂难辨、却唯独没有厌恶的情绪，一直紧绷的、恐惧的、愧疚的心防，在这一刻，轰然倒塌。</p>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他的视线。</p>
沈文琅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和无声滑落的泪水，没有安慰，也没有阻止。</p>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一个回应。</p>
一个跨越了十年伪装、无数恐惧、以及此刻这巨大坦诚的……回应。</p>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停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顽强地穿透云层，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将空气中那交融的焚香鸢尾与鼠尾草气息，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p>
一夜暴雨，洗刷了天地。</p>
也仿佛，洗刷了某些横亘在两人之间，沉重如山的过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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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集看完了??^??下周六就只是下周六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