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需要催促，也不需要再施加任何压力。昨夜他那近乎自残般的坦白，已经将球完全抛到了高途的那一边。</p>
现在，他只需要等待。</p>
等待高途消化这一切，等待他做出选择，等待他……走向他。</p>
车内依旧安静。</p>
只有轮胎碾压过湿润路面的细微声响，和空调系统低沉的运行声。</p>
但在这片静默之下，是两种信息素越发紧密的交融，是两颗曾经隔着千山万水的心，正在以一种笨拙而缓慢的方式，悄然靠近。</p>
高途数次鼓起勇气，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他想问沈文琅还疼不疼，想问他为什么愿意告诉自己这些，更想问他那句“直到遇见你”究竟意味着什么……</p>
可是，话语涌到嘴边，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最终只能化作更深的沉默和指尖更用力的蜷缩。</p>
他害怕。</p>
害怕得到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p>
害怕一旦挑明，眼前这短暂而脆弱的平静会立刻破碎。</p>
更害怕……自己那颗早已沦陷的心，会在坦诚之后，遭受更彻底的毁灭。</p>
于是，他只能继续沉默，继续偷偷地看他，继续在这片被焚香鸢尾和鼠尾草共同浸染的空气里，感受着那份令人心慌意乱的平静与暗涌。</p>
沈文琅似乎也并不急于打破这份沉默。他甚至随手打开了车载音响，流淌出的却不是他惯常听的、充满节奏感的电子乐或交响乐，而是一首旋律舒缓、带着些许空灵意味的钢琴曲。</p>
音乐如同涓涓细流，缓和了车内过分凝滞的气氛，却也仿佛为两人之间那无声的交流，蒙上了一层更加暧昧朦胧的纱幔。</p>
路程在静默与钢琴曲中，过半。</p>
高途终于不再偷看，而是微微偏过头，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阳光透过车窗，在他纤长的睫毛上跳跃，投下小片扇形的阴影。</p>
他的侧脸看起来安静而柔和，带着一种沈文琅从未见过的、褪去了部分恐惧与伪装后的真实。</p>
沈文琅用眼角的余光，静静地描摹着他的轮廓。</p>
他知道，快了。</p>
高途内心的风暴，已经达到了临界点。</p>
那层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后的薄膜，即将被捅破。</p>
而他，只需要维持着这表面的平静，耐心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p>
归途的静默，并非真空。</p>
它是暴风雨过后，天地间最极致的宁静，孕育着新生，也积蓄着下一场更猛烈、也更彻底的情感海啸的所有力量。</p>
车内，鼠尾草的清苦与焚香鸢尾的沉静，依旧在无声地缠绕、融合，如同某种古老的仪式，预示着某些命定的轨迹，即将被彻底改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