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不配……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欺骗……”高途的泪水终于滑落,滴在他紧紧交握、指节泛白的手上,“我不敢奢求您的原谅……更不敢……有任何妄想……”</p>
他将所有的一切,无论是多么不堪、多么卑微、多么难以启齿的部分,都毫无保留地摊开在了沈文琅面前。</p>
说完最后一句,他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躯壳,僵硬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最终的审判。他甚至不敢去猜测沈文琅此刻的表情,是厌恶,是愤怒,还是……彻底的冰冷。</p>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p>
只有高途极力压抑着的、细微的抽噎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p>
阳光依旧明媚,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也照亮了桌上那封孤零零的辞职信,和站在桌前,那个单薄、颤抖、仿佛随时会碎裂的身影。</p>
沈文琅始终没有说话。</p>
他维持着最初的姿势,目光落在高途低垂的、不断滚落泪珠的脸上,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那里面有早已洞悉一切的平静,有听到某些细节时一闪而过的锐利,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难以言喻的东西。</p>
他没有去看那封辞职信。</p>
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个正在他面前,进行着近乎自我凌迟般坦白的Omega身上。</p>
高途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沈文琅的沉默,像是一座不断增高的山,压得他几乎要崩溃。</p>
就在他几乎无法承受这令人窒息的静默,想要再次开口道歉然后逃离时,沈文琅终于动了。</p>
他缓缓地,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p>
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让高途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他的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无法移动。</p>
沈文琅绕过宽大的办公桌,一步一步,走向他。</p>
他的脚步很稳,很慢,落在厚实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p>
高途的心脏随着他的靠近,疯狂地擂动,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死死地低着头,盯着沈文琅锃亮的皮鞋尖,连呼吸都快要停止。</p>
沈文琅在他面前站定。</p>
距离很近,近到高途能再次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冷冽的焚香鸢尾气息,这一次,那气息不再带有任何攻击性或安抚性,而是带着一种……深沉的、难以解读的专注。</p>
然后,高途看到,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p>
那只手,没有去拿桌上的辞职信。</p>
而是,轻轻地,落在了他紧握成拳、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上。</p>
温暖的、干燥的触感,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窜过高途冰凉的皮肤,直达心脏。</p>
高途浑身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盈满泪水的眼睛。</p>
他撞进了沈文琅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中。</p>
那双总是冰冷锐利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他的倒影,那小小的、狼狈的、布满泪痕的影子。里面没有了审视,没有了嘲讽,也没有了平日里的掌控一切。</p>
只有一种……近乎叹息般的深沉,和一种,高途从未见过、也不敢去定义的……温柔。</p>
沈文琅看着他,指尖在他冰凉的手背上,极其轻柔地摩挲了一下,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动物。</p>
然后,他开口了。</p>
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落在高途耳中:</p>
“信,我收到了。”</p>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最坚固的锁,牢牢锁住高途惊慌失措的视线。</p>
“但,我不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