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止以为自己还有周旋的余地。</p>
他甚至想好了回到青丘,如何召集族中长老,商议出一个既能保全颜面,又能让玄夜接受的折中方案。</p>
或许可以献上一些珍宝,再割让半荒之地。</p>
然而,当他和折颜踏上青丘的土地时,所有盘算都成了笑话。</p>
青丘的边境,那原本与三荒接壤的仙障之外,黑压压的一片。</p>
天兵天将列阵以待,玄色的旌旗在云风中猎猎作响,无声地昭示着天帝的意志。</p>
那肃杀之气,隔着仙障都能刺痛皮肤。</p>
根本没有谈判。</p>
玄夜在殿上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威胁,而是已经启动的流程。</p>
“他……他怎么敢!”白止的声音都在发颤,脸色比他身上的白衣还白。</p>
折颜长叹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p>
“他不是敢不敢的问题,白止。”</p>
“是他觉得,就应该如此。”</p>
这才是最让人绝望的。</p>
在那位天帝的眼中,这并非逼迫,而是理所应当的索取。</p>
白止怒道:“玄夜小子着实可恶,当真以为我青丘不敢反抗吗?我有四子皆为上神!”</p>
折颜叹了口气:“白兄啊,不是我想泼你冷水。那天帝夫人是上神,他徒弟亦是上神,天帝本人的实力更是深不可测。再者,他麾下兵强马壮,亦有不少上神修为的。青丘狐族一向与世无争,你也知……”</p>
剩下的话折颜没有明说,但白止自然知晓。可知晓是知晓,还不是一个不甘心。</p>
可天界陈兵外侧,再多的不甘心也没有办法。</p>
最终,白止颤抖着手,在割让三荒之地的玉册上,烙下了自己的元神印记。</p>
消息传回九重天时,玄夜正坐在书房里。</p>
没有在威严的大殿,而是在他自己的私人空间。</p>
他听着仙官的禀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嗯”了一声。</p>
“办得不错,下去吧。”</p>
仙官退下后,书房里恢复了安静。</p>
玄夜很满意这个结果。</p>
不听话的狐狸,就该把他的爪子剁掉几根,他才知道谁是主人。</p>
他端起手边的茶,呷了一口,目光落在了书房中央。</p>
那里站着一个人。</p>
小小的,笔直的。</p>
是应渊。</p>
玄夜的好心情,忽然就淡了一点。</p>
他看着自己这个儿子,那双眼睛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p>
玄夜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p>
他觉得自己真的生了个异类。</p>
他玄夜的儿子,修罗族的血脉,怎么会有这样一颗澄澈剔透的神之心?</p>
这简直是……对他最大的讽刺。</p>
“过来。”玄夜朝应渊招了招手。</p>
应渊迈步上前,走到书案前,仰头看着他。</p>
“父亲。”</p>
“今日起,我教你第一课。”玄夜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p>
“身为我儿,当如何处事。”</p>
他慢悠悠地抛出了第一个问题。</p>
“日后你若独自出门游历,在山野之间,忽遇一强人拦路抢劫,你当如何?”</p>
应渊认真思索起来。</p>
这个问题,他前世遇到过无数次。</p>
他很快有了答案。</p>
“酌情而论。”</p>
“若此人手上沾满无辜杀孽,当场诛杀,以儆效尤。”</p>
“但若他是为生计所迫,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可驱逐放行,或施以钱财,令其改过。”</p>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充满了上位者的仁慈与考量。</p>
玄夜听完,挑了挑眉。</p>
意料之中的答案。</p>
也是最让他不爽的答案。</p>
“若他并无杀孽,只是个活不下去的凡人。”</p>
“但他不仅要你的钱,还要你的命呢?”</p>
玄夜的指尖在桌上轻轻一点。</p>
“他要杀了你,夺走你的一切。”</p>
应渊皱起了小眉头。</p>
这种情况,自然不能再一味宽容。</p>
“那便废其修为,或断其手脚,押入天牢,听候发落。”</p>
玄夜:“……”</p>
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p>
书房里的空气,好像都冷了下来。</p>
“天牢?”</p>
玄夜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品味什么笑话。</p>
“为何要这么麻烦?”</p>
他盯着应渊,那眼神让应渊心里莫名一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