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青篷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出了城门,不久车外的喧嚣便渐渐淡了,只剩下车轮压在官道上单调的声音。车窗外的日头明晃晃的,晒得官道有些发白。</p>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一角,随即又被更浓的药味盖了下去。</p>
李莲花靠在软枕上,脸色没比身上那件月白的衫子好上几分。他轻轻咳了两声,用一方素帕抵着唇,眼角却带着闲适的笑意,望着对面翻阅着医案的女子。</p>
“元娘。”他声音温和,带着点病中的沙哑,却又拖出一点懒洋洋的调子,“我们还有多久能到下一处驿馆?为夫这身子骨,怕是经不起这般颠簸了。”</p>
郦嘉则头也没抬:“辰时出发,至今不过行了一个半时辰。按你这每隔半个时辰便要问一次的算法,今日我们怕是到不了汴京了,官人。”</p>
见他没有说话,她终于抬起眼,目光在他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扫过:“再者,这马车已铺了三层软褥,若还叫颠簸,不若我下去替你扛着车走?”</p>
李莲花被她噎了一下,却不恼,反而低低地笑开来,眼底那点笑意像投了石子的湖面。</p>
“那倒不必,怎可劳烦元娘。”他从身旁的小几上端过一直温着的药盅,自然地递到她面前,“只是这药,似乎比昨日又苦了几分。”</p>
郦嘉则放下医案:“多加了些黄连而已,良药苦口。李莲花,你三岁么?”</p>
她嘴上毫不留情,却伸手接过试了试药盅外缘的温度,才重新递还给他,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喝。</p>
昨日嘴欠,今日就被报复回来的李莲花从善如流地接过,仰头便将那深褐色的药汁一饮而尽,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就好像刚才说苦的不是他一样:“娘子亲手调的,便是穿肠毒药,为夫也甘之如饴。”</p>
“油嘴滑舌。”郦嘉则看着他喝完药才收回目光,重新拿起医案,嘴角却绷紧了一瞬,像是压下了某种情绪。她最不爱听他这般轻描淡写地提及“死”、“毒”之类的字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