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元宝山庄后，莲花楼在官道上慢悠悠地走着，碾过枯黄的落叶，发出"沙沙"的细碎声响。</p>
绵绵在李莲花怀里昏睡了整整两天。</p>
她这次透支得太过，小脸白得像透明的玉，连呼吸都轻得像羽毛，偶尔在梦里嘟囔一句"哥哥不怕"，便又沉沉睡去。</p>
李莲花两日未眠。</p>
他抱着绵绵，像抱着易碎的珍宝，连眨眼都怕惊扰了她。碧茶毒在体内肆虐，他却浑然不觉，满心满眼只有怀里的小东西。</p>
"她何时能醒？"方多病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问了。</p>
笛飞声抱刀立在窗边，目光落在绵绵身上，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竟也浮现一丝裂痕："本源透支，需静养。"</p>
"本源？"方多病抓住了关键词，"什么本源？"</p>
笛飞声没回答，只是看向李莲花。</p>
李莲花垂眸，看着绵绵的睡颜，声音哑得厉害："她不是普通孩子。"</p>
"我知道她不是，"方多病急道，"可总得告诉我，她到底是什么？"</p>
李莲花沉默很久，久到方多病以为他不会回答。</p>
可他说了："她是……天道的孩子。"</p>
方多病愣住了。</p>
他想过无数可能，唯独没想过这个。</p>
天道？</p>
那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中的天道？</p>
"她爹是……"方多病声音发颤。</p>
"她爹把她踹下凡间，让她渡劫，"李莲花苦笑，"结果她赖上我了。"</p>
他低头，在绵绵额头上印下一吻："小骗子，赖了就别想跑。"</p>
笛飞声闻言，握刀的手紧了紧。</p>
他想起一品坟里，绵绵超度女鬼时的金光，想起元宝山庄里，她透支本源救李莲花时的决绝。</p>
原来如此。</p>
她是天道幼崽，是本源化身。</p>
难怪，能净化他的刀煞。</p>
难怪，能让李莲花重拾生机。</p>
难怪，能让他这个杀神，也动了心软。</p>
"那她的血……"笛飞声刚开口，就被李莲花打断。</p>
"别提。"李莲花声音发冷，"我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不一样。"</p>
他顿了顿，补充："她会怕。"</p>
笛飞声没再说话。</p>
三日后，绵绵醒了。</p>
她睁开眼，看见李莲花胡子拉碴的脸，小嘴一瘪，眼泪就掉下来了："哥哥……丑丑了……"</p>
李莲花笑了，笑得眼眶发红："是，哥哥丑了，都怪你睡太久。"</p>
绵绵伸出小手，摸摸他的脸："哥哥不痛痛了？"</p>
"不痛了，"李莲花抓住她的小手，贴在自己心口，"你救了哥哥。"</p>
"那崽崽厉害哒！"绵绵骄傲地挺胸，随即又想起什么，小脑袋四处转，"方糖糖哥哥呢？叔叔呢？"</p>
"都在，"李莲花说，"都在守着你。"</p>
方多病从门外冲进来，手里端着热腾腾的面，眼睛红红的："绵绵！你终于醒了！"</p>
笛飞声也走进来，脚步很轻，把一个木盒放在桌上："糖。"</p>
那是他去镇上买的，最好的桂花糖。</p>
绵绵眼睛一亮，挣扎着要起来，却被李莲花按住："先喝药。"</p>
"不要药药！"绵绵小脸皱成包子，"苦苦！"</p>
"喝完药，给你糖糖。"笛飞声硬邦邦地说。</p>
绵绵看看他，再看看方多病，最后看向李莲花，委委屈屈地伸出手："那……哥哥喂喂。"</p>
李莲花接过药碗，一勺一勺地喂她。</p>
药很苦，绵绵的小脸苦得像吃了黄连，可她还是乖乖喝了，喝一口，看一眼桌上的糖盒，像在用眼神安慰自己。</p>
喝完药，绵绵立刻伸手要糖。</p>
笛飞声打开糖盒，拿了一颗，却没有给她，而是放进了自己嘴里。</p>
绵绵：？！</p>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笛飞声，小嘴张得能塞下鸡蛋。</p>
笛飞声面无表情地嚼着糖，硬邦邦地说："甜的。"</p>
然后，他才拿出一颗，剥开糖纸，递到绵绵嘴边。</p>
绵绵愣愣地张嘴，含住糖，甜得眼睛都眯起来了。</p>
方多病在旁边笑疯了："笛飞声，你幼稚不幼稚！居然逗孩子！"</p>
笛飞声冷眼瞥他："嫉妒？"</p>
"我嫉妒个屁！"方多病从怀里掏出一把糖，"我有一袋子！"</p>
他献宝似的捧到绵绵面前："看！方哥哥给你买的！"</p>
绵绵眼睛亮晶晶，却先看了李莲花一眼，小声问："哥哥，崽崽可以吃吗？"</p>
"可以，"李莲花说，"但只能吃三颗。"</p>
"好！"绵绵开心地数出三颗，一颗给李莲花，"哥哥吃！"</p>
一颗给方多病，"方糖糖哥哥吃！"</p>
最后一颗，她剥开，踮起脚尖，塞进笛飞声嘴里："叔叔也吃！"</p>
笛飞声愣住。</p>
他嘴里本来就有一颗糖，现在又来一颗，甜得发腻。</p>
可他没吐，就这样含着，看着绵绵笑靥如花。</p>
方多病嚼着糖，酸溜溜地说："绵绵，你为什么先给他？"</p>
因为笛飞声刚才逗她了。</p>
可绵绵的回答是："因为叔叔刚才难过过。"</p>
她感觉到了。</p>
笛飞声给她喂糖时，心里闪过一丝难过。</p>
那是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师父也这样逗过他，然后在他伸手时，一巴掌打翻糖盒，说他"不配"。</p>
可绵绵，把糖补给他了。</p>
笛飞声看着绵绵，没说话，只是默默把第二颗糖咬碎。</p>
更甜了。</p>
甜到心里。</p>
就在气氛正好时，窗外传来破空声。</p>
"嗖——"</p>
一支淬毒的箭，直直射向李莲花后心！</p>
李莲花正蹲着给绵绵穿鞋，背对窗户，毫无防备。</p>
方多病离得远，来不及。</p>
笛飞声抱刀而立，刀未出鞘，来不及。</p>
时间仿佛凝固。</p>
绵绵却动了。</p>
她像只小豹子，猛地扑过去，小小的身体，挡在李莲花背后。</p>
噗嗤——</p>
毒箭射入她的肩膀，贯穿而过。</p>
鲜血，喷溅而出。</p>
不是红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