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道一战后,莲花楼在荒郊野外停了三天三夜。</p>
楼外风声呜咽,像无数孤魂在哭。楼内三人,像被抽干了精气神,各自守着绵绵,沉默得可怕。</p>
笛飞声在屋顶上站了三天,刀未离手,眼中血丝密布。他杀了七十六个万圣道高手,刀煞反而更重了,可在靠近绵绵时,那股煞气会自动收敛,像被驯服的猛兽。</p>
方多病在床边趴了三天,天机扇摊开压在脸下,睡不安稳。他做了无数个梦,梦里绵绵一次次挡箭,金色的血一次次喷溅,然后碎成星光。</p>
李莲花最安静。</p>
他抱着绵绵,三天没松手。毒发、内伤、力竭,他全不在乎,只是抱着她,像抱着自己的命。</p>
碧茶毒在他体内翻涌,与绵绵残留在他体内的金光相互碰撞,痛得钻心,他却一声不吭。</p>
痛着好。</p>
痛着,才证明他还活着,还能守着她。</p>
第三天夜里,绵绵醒了。</p>
她没睁眼,小脸蛋红得异常,像煮熟的虾子。小嘴巴微张,呼吸又急又烫,呼出的气像小火炉。</p>
李莲花第一个察觉,手背贴上她的额头,脸色骤变:"发烧了!"</p>
"怎么会?"方多病惊醒,伸手去摸,也被烫得一缩手,"这么烫!"</p>
笛飞声从屋顶飘下,刀都来不及挂,直接用手背试温,眉头皱得死紧:"本源反噬。"</p>
他言简意赅地解释:"万圣道的人死时怨念太重,她吸收太多,身体撑不住。"</p>
"吸收?"方多病懵了,"她怎么能吸收怨气?"</p>
"因为她是天道幼崽,"李莲花声音发沉,"她的职责,就是净化。"</p>
可她现在太小了,净化不了这么多。</p>
就像一个三岁孩子,被硬塞了千斤重担,压垮了。</p>
"怎么办?"方多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吃药?针灸?输血?"</p>
"没用。"笛飞声摇头,"本源之力,外力无法干预。"</p>
"那就干看着?"方多病吼道。</p>
李莲花没说话,只是解开自己的衣襟,把绵绵滚烫的小身子贴在自己心口。</p>
他用体温给她降温。</p>
可没用,绵绵越来越烫,小脸蛋从红转紫,呼吸也开始急促。</p>
"爹爹……"她烧得迷糊,开始说胡话,"爹爹坏坏……崽崽痛痛……"</p>
话音刚落,窗外雷声大作!</p>
乌云瞬间汇聚,狂风呼啸,吹得莲花楼摇摇欲坠。</p>
天道老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在三人耳边炸响:</p>
"闺女!说了不许乱吸!你又把这个世界垃圾往肚子里塞!"</p>
那声音,像打雷,像地震,像天崩地裂。</p>
方多病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笛飞声握刀的手一紧,李莲花却抬起头来,直视天空。</p>
"前辈,"他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雷声,"请救救她。"</p>
"救?"天道老爹更怒了,"怎么救?她自己作死,吃撑了!把人家万圣道积攒二十年的怨气一口吞了,当饭吃呢!"</p>
话音刚落,绵绵又嘟囔:"可是……哥哥会痛痛……"</p>
雷声戛然而止。</p>
空气安静了三秒。</p>
然后,天道老爹的声音,竟然软了下来。</p>
"……小兔崽子,就知道心疼外人。"</p>
他叹了口气,带着无奈和宠溺:"罢了罢了,谁让你是我闺女。"</p>
"你们三个,"他命令,"轮流抱她,用你们的体温,帮她分担。"</p>
"怎么分?"笛飞声硬邦邦地问。</p>
"笨!"天道老爹骂道,"她的手碰过谁,谁就有印记。把印记激活,怨气就能导出来。"</p>
印记?</p>
李莲花想起,绵绵亲过他,亲过方多病,也亲过笛飞声。</p>
"激活方式,"天道老爹的声音带着坏笑,"心甘情愿地,把她当闺女哄。"</p>
三人:……</p>
这算什么激活方式?</p>
"快点!"天道老爹催促,"再拖,小崽子就要烧傻了!"</p>
李莲花第一个行动。</p>
他抱着绵绵,轻轻拍她的背,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绵绵乖,哥哥在……不怕不怕……"</p>
他哼起江南小调,那是他小时候,母亲哄他睡觉的歌。</p>
调子跑调跑得厉害,可绵绵的呼吸,竟真的平稳了几分。</p>
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抓住李莲花的衣襟,唇边逸出一声轻哼:"哥哥……"</p>
李莲花心口一热,那里,一个淡淡的金色印记浮现。</p>
是锦鲤。</p>
小小的,活灵活现的锦鲤,像从绵绵的掌心游出来,印在了他心口。</p>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暖流,从绵绵体内,倒流进他心脉。</p>
那是怨气,被净化过的怨气,变成了最精纯的内力,滋养着他千疮百孔的经脉。</p>
碧茶毒,竟又被压制了一分!</p>
"有效!"方多病惊喜。</p>
"轮到你了。"笛飞声推他。</p>
方多病手忙脚乱地接过绵绵,学着李莲花的样子,轻轻拍她的背。</p>
可他不会唱歌,只会背书。</p>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p>
背了一句,就被天道老爹骂:"停停停!你哄娃还是上课?"</p>
方多病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竟开始撒娇:"绵绵哥哥给你糖糖你快点好哥哥求你了"</p>
那声音,又软又糯,像真的在哄孩子。</p>
笛飞声听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p>
可绵绵的眉头,却舒展开了。</p>
她的小手,抓住方多病的手指,嘴里嘟囔:"方糖糖哥哥……糖糖……"</p>
方多病心口一热,锦鲤印记浮现。</p>
他也感觉到了,那股暖流。</p>
"嘿嘿,"他傻笑,"我有印记了!"</p>
"幼稚。"笛飞声硬邦邦地评价。</p>
可轮到他时,他却僵住了。</p>
他不会哄人。</p>
这辈子,没人哄过他,他也不会哄别人。</p>
他抱着绵绵,像抱炸弹,手足无措。</p>
"快点!"天道老爹催促,"别扭个屁!大男人抱个娃,能死?"</p>
笛飞声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在绵绵耳边小声说:"……乖。"</p>
一个字,像从石头缝里挤出来的。</p>
绵绵烧得迷糊,却听见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