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过去才三日,扬州城里的风向就变了。</p>
如兰陪着王大娘子去绸缎庄选料子,刚进门,就听见里头几位贵女正在说笑。</p>
"你们是没瞧见,盛家的三姑娘在知府夫人宴席上,那叫一个张狂,竟说李姑娘抄袭。"</p>
"可不是,听说还撺掇勇毅侯府那位奶娃娃出来作妖,把知府夫人都给得罪了。"</p>
"嘘,小声些,别让人听见了。"</p>
"怕什么?盛家如今虽攀上了忠勤伯府,可内宅里那点事,谁不知道?林小娘刚被杖毙,墨兰被送家庙,如今这三姑娘又这般德行,盛家的女儿,怕是难嫁了。"</p>
如兰站在门口,脸涨得通红,想冲进去理论,却被王大娘子死死拉住。</p>
"我的儿,别惹事。"王大娘子脸色也难看,"她们爱说,就让她们说去。"</p>
"可是娘,明明不是这样的!"如兰气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p>
"我知道,"王大娘子叹道,"可嘴长在别人身上,你能堵得住?"</p>
如兰憋着一肚子委屈回了家,关在屋里哭了一下午。</p>
她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种气?她可是嫡女,是盛家金尊玉贵的三姑娘,如今却被人说得像个泼妇。</p>
更让她难受的是,那些人骂她就算了,竟连绵绵也带上了,说她是"奶娃娃作妖"。</p>
"妹妹,"她抱着绵绵,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是姐姐连累了你。"</p>
绵绵用小手给她擦脸:"姐姐不哭,她们坏坏。"</p>
"她们说我张狂,说我没规矩,"如兰抽噎着,"还说明兰姐姐狐媚,说你……说你是妖孽。"</p>
"妖孽?"绵绵歪头,"妖孽是什么?"</p>
"就是……"如兰说不下去,又哭了起来。</p>
这哭声惊动了明兰,她赶过来时,如兰正哭得喘不过气。</p>
"三姐姐,这是怎么了?"</p>
"明儿,"如兰抹着眼泪,"外头如今都在传,说咱们盛家的姑娘,没一个好东西。"</p>
明兰脸色一白。</p>
她这几日也察觉到了,出门时总被人指指点点,去铺子里买东西,掌柜的态度也变了,从前热络,如今冷淡。</p>
"是赏花宴的事,"她轻声说,"李姑娘和知府夫人怀恨在心,散布谣言。"</p>
"可明明是她抄袭,是夫人偏心!"如兰哭道,"凭什么我们要背这个黑锅?"</p>
"凭她们势大,凭我们人微言轻。"明兰苦笑。</p>
如兰不说话了,只是哭。</p>
绵绵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小眉头皱得紧紧的。</p>
"姐姐们别哭,"她忽然说,"绵绵去说她们。"</p>
"别去!"明兰急道,"妹妹,你不能再乱用本事了。祖母说过,每用一次,你的本源就损一次。你忘了你上次病得多重?"</p>
绵绵当然没忘。</p>
她还记得本源枯竭时那种痛,像有千万根针在扎,像有火在烧,像整个人要被撕成碎片。</p>
可她也记得,姐姐们为她哭的样子。</p>
"可是姐姐们痛痛,"她小声说,"绵绵也痛痛。"</p>
"姐姐们不痛,"如兰忙道,"姐姐们只是委屈,委屈不痛的。"</p>
"真的?"</p>
"真的,"如兰擦干眼泪,挤出个笑,"姐姐笑一笑,就不委屈了。"</p>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p>
绵绵看着她,小鼻子耸了耸,忽然说:"姐姐在骗骗。"</p>
"我……"</p>
"姐姐心里苦苦,"绵绵说,"苦得比药药还苦。"</p>
她说着,从如兰怀里滑下来,迈着小短腿往外走。</p>
"妹妹去哪?"明兰急问。</p>
"去找坏坏,"绵绵头也不回,"让她们不许说姐姐。"</p>
"妹妹!"明兰想追,却被如兰拉住。</p>
"让她去吧,"如兰哭道,"她再厉害,也只是个奶娃娃,能做什么?"</p>
可她们都低估了绵绵。</p>
她"蹬蹬蹬"地跑到盛府大门口,正撞见几个贵女坐着马车经过,正掀开帘子对盛家指指点点。</p>
"瞧,那就是盛家的门第,听说里头的姑娘,一个比一个厉害。"</p>
"再厉害有什么用?还不是庶女生的小贱人,仗着个奶娃娃撑腰。"</p>
"那奶娃娃也邪门,指不定是什么妖物转世……"</p>
她们说得正起劲,忽然听见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p>
"婆婆们,坏坏。"</p>
贵女们一愣,低头看见绵绵正站在马车前,仰着小脸,眼睛亮得吓人。</p>
"你说什么?"其中一人问。</p>
"婆婆们坏坏,"绵绵又说了一遍,这次更大声,"说姐姐坏话话,要糟糟。"</p>
"糟糟?"贵女们笑了,"小娃娃,你知道我们是谁吗?"</p>
"知道,"绵绵点头,"你们是坏坏的人。"</p>
她说着,小嘴里蹦出几个字:"马车车,翻。"</p>
话音刚落,拉车的马忽然受惊,前蹄高扬,整辆马车猛地一歪,"砰"地一声侧翻在地。</p>
车上的贵女们摔成一团,头破血流,狼狈不堪。</p>
"妖、妖物!"她们尖叫着,连滚带爬地跑了。</p>
绵绵站在原地,小胸脯一起一伏,小脸白得像纸。</p>
她回头,看见明兰和如兰追了出来,勉强扯出个笑:"姐姐,坏坏走了……"</p>
话没说完,她身子一软,倒了下去。</p>
"妹妹!"如兰尖叫着扑过去,抱住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