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反驳,只是坐在床边,习惯性辟谷打坐。暗河的杀手可以三天不吃饭,七天不喝水,靠内力撑着一口气,像柄永不出鞘的刀。</p>
可他的气还没运转一周天,肚子就传来“咕咕”声。</p>
不是他的。</p>
是床上那小团子的。</p>
绵绵捂着肚子,眼巴巴看他:“叔叔……崽崽饿饿。”</p>
苏暮雨沉默。暗河没有准备幼崽的食物,他们连自己的食欲都戒了。他起身,想去厨房找点残羹——暗河的厨房只做杀手的营养糊糊,又苦又涩,但能活命。</p>
绵绵却拉住他衣角,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琉璃小瓶。</p>
“叔叔喝,甜!”</p>
那是慕雨墨白天“试探”她时,塞进她手里的“糖”。实则是慕家奇毒“三日断魂”,无色无味,入口即化,三日后经脉寸断。</p>
苏暮雨一眼认了出来。他反手扣住绵绵手腕,声音第一次有了波动:“谁给的?”</p>
“香香姨姨呀。”绵绵被捏得有点疼,皱着小眉头,“姨姨说,是好东西。但崽崽觉得……它本来不是甜甜的。”</p>
她另一只手端起瓶子,对着月光晃了晃,小声说:</p>
“变变……要甜甜的。”</p>
叮。</p>
瓶中毒液突然凝固了。</p>
从流动的死亡,变成了琥珀色的糖浆。毒药的腥气被净化,只剩下纯粹的花蜜香。</p>
绵绵得意地递给他:“好啦!现在甜啦!”</p>
苏暮雨松开她的手,接过那瓶“毒药”。他看着瓶中糖浆,又看着绵绵鼻尖上沾的一点金色——那是她流下的汗,或者……别的什么。</p>
他仰头喝下。</p>
暖流从喉咙滑入心口,像一道被冰封的河,终于迎来了春汛。</p>
他放下瓶子,看向绵绵。小崽子已经困得东倒西歪,但还强撑着等他评价。</p>
“叔叔……甜不甜呀?”她眼皮打架,声音像梦呓。</p>
苏暮雨没说话,只是伸手,犹豫了一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p>
发丝很软,像云。</p>
“甜。”他说。</p>
这是他二十八年来,说出的第一个带情绪的词。</p>
绵绵满足地笑了,小脑袋一歪,彻底睡过去。</p>
苏暮雨保持着那个姿势,很久没动。他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杀过百人的手,此刻沾着糖霜和奶香。他本该觉得脏,觉得麻烦。</p>
但他只是轻轻将绵绵抱起,让她睡好,盖上自己的黑袍。</p>
然后他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雨。</p>
雨声依旧,但好像……没那么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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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墙外,苏昌河隐在暗处,看完了全程。</p>
他指尖摩挲着袍角——那里沾着白天绵绵蹭上的糖浆。他本想派人连夜把这小东西送走,送去慕家或谢家,送去任何不碍他眼的地方。</p>
但此刻,他只是抬起手,舔了舔指尖的甜味。</p>
眼神幽深如渊。</p>
“麻烦的小东西……”他低声自语,像在诅咒,又像在确认。</p>
“……好像是甜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