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练从兰若寺里出来，心里憋着一股闷气，若说是为梦凡和孟龙潭只能相守壁画，最终一生一死的结局有多遗憾和压抑，也谈不上，但多多少少有些感慨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就像她如今离家出走和蓝曦臣不知缘由变身的处境。</p>
好在分别的时候，清水给她指明了她离家出走的目的——化龙的线索，这大概是她这趟兰若寺之行最大的收获了。不对，还有曦臣。秋练抿唇一笑，低下头来，轻抚着蓝曦臣，随即叹了一口气道：“还好曦臣你还在我身边。”</p>
“喵……”怀中，蓝曦臣虽不能人言，却依旧似在安慰着她。</p>
秋练浅浅一笑，“走吧，我们南下去清水和尚说的那个渔村看看。五十年了，但愿他们还在。”</p>
“喵……”</p>
……</p>
春去秋来，季节轮转，时光从晚夏迈入了深秋，秋练和蓝曦臣历经三月，终于来到了清水和他们说的那个曾经成功鱼跃龙门、最后却舍弃龙身嫁与凡人的东海红鲤鱼精最后生活的地方——南边一处不知名的渔村。</p>
渔村距离东海并不遥远，在它的东面，海天相连之处是一片黑苍苍的山峦，那个娶了鲤鱼精的凡人张珍家据说就住在渔村东侧的山峦下。</p>
五十年过去，张珍早已垂垂老矣，秋练抱着蓝曦臣敲响院门的时候，他正坐在院子中的躺椅上，闲散的晒着太阳。</p>
见他们进来，张珍睁开眼，疑惑地看着秋练问道：“姑娘是谁？何故来此？”</p>
“我找红绫。”</p>
秋练话音刚落下，便见眼前的张珍脸色一变。</p>
“姑娘是谁？为什么找老朽的老伴？”</p>
秋练：“我姓白，名秋练，是一条在洞庭湖里修炼了五百年的白鱀豚精。来此叨扰是想寻红绫打听下关于鱼跃龙门的一些事情。”</p>
张珍沉默地盯着她看着，好一会儿，才淡淡道：“红绫出去了，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可在敝舍稍作休息。天色渐晚，红绫应该快回来了。”说完，张珍转身进了左侧厨房中取了一杯白水来，“寒舍简陋，渔家人没有什么名贵的好茶，姑娘别嫌弃。”</p>
秋练笑着摇摇头，“谢谢，温白开很好，我很喜欢。”</p>
张珍笑着点点头，又见她怀里抱着一只猫，略为好奇道：“白姑娘很喜欢吗？”</p>
秋练一怔，张珍笑着指了指她怀里的蓝曦臣，秋练低头恍然一笑，“他是我的恋人，因为一些不知名的缘故，经常变成一只猫儿，现在正好是他变成猫的日子。”</p>
张珍惊讶：“他是人？”见秋练点头，他有些了然道：“原来如此。我还道白姑娘既是鱼精，怎会有一只为猫的恋人。如此，倒是能说的上了。”张珍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又转身进了厨房端了一盘糕点出来。</p>
“这是黄豆糕，是老朽家自己做的，白姑娘可以尝尝。”</p>
“多谢。”</p>
两人正说着，院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张珍看着秋练身后的方向露出了温柔一笑：“红绫，你回来啦！”</p>
秋练转头看去，正见一身着红衣、一张圆脸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挎着菜篮进来。见到秋练，老太太先是一愣，很快又恢复过来，先是将菜篮递给了张珍，两人窃窃私语了一番，而后看向秋练，和善笑道：“白姑娘，让你久等了。”</p>
秋练摇摇头，又悄悄好奇的盯着红绫打量。</p>
“听张珍说，白姑娘是来打听关于鱼跃龙门之事的？”红绫了然的目光让秋练忍不住红了脸，“白姑娘可是在好奇我的模样？”</p>
秋练点点头，忽然又快速摇了摇头。</p>
红绫不在意的笑着摆摆手，“这没什么。我如今是凡人，生老病死于常人而言不过是人生常态，没有什么奇怪的。”</p>
秋练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过来。张珍到底是凡人，红绫即便舍弃了龙身，重新做回一条鲤鱼精，但她和张珍依旧有着人妖之隔，于红绫来说，张珍的一生却不是她的一生，少年垂垂老矣，她却年华依旧，无法共白首对于一对相爱的恋人来说，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p>
所以可想而知，为了张珍，红绫应当是舍弃了寿长的妖身，和张珍成为了一对相濡以沫的平凡夫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