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床帐微动，被褥间传来窸窣的声响。鸳鸯帐上繁复的金色绣线，被清晨透窗而入的阳光映照得流光溢彩，刺得人眼微眯。</p>
傅恒缓缓睁开眼，宿醉般的头痛袭来，他不适地抬手遮住额角，挣扎着撑起身体。目光触及身侧凌乱皱褶的锦被和床榻间残留的暧昧气息，昨夜的记忆碎片猛地涌入脑海，他整个人瞬间僵住，脸色由茫然转为震惊。</p>
“这……”</p>
他仓惶的目光无措地扫视着内室，最终定格在床脚那面明亮的菱花镜前——尔晴正背对着他，姿态从容地对镜描画着眉黛。</p>
听到身后的动静，尔晴执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转过身来。她唇角噙着一丝慵懒的笑意，目光坦荡地从傅恒凌乱的发丝滑到他惊愕的脸上，最后落在他裸露的肩颈线条上。</p>
“醒了？”</p>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傅恒的声音干涩，视线在自己不着寸缕的上身和尔晴身上单薄的中衣间来回逡巡，满眼的难以置信。</p>
他下意识地想坐直，动作间被子滑落更多，露出大片紧实的胸膛。</p>
一声清亮的口哨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看不出来，身板儿还挺结实。”</p>
傅恒猛地回过神，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扯起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羞窘得几乎要冒烟的脸。</p>
“又不是头回见，昨儿个该看的看了，该摸的也摸了，这会儿倒害羞起来了？”尔晴放下眉黛，好整以暇地斜倚在镜台边，单手支颐，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这角色颠倒的一幕，仿佛昨夜那个意乱情迷的不是自己。</p>
“你……你……”傅恒被她噎得说不出完整的话，耳根红得滴血。</p>
尔晴轻笑一声，眼波流转，慢悠悠地吟道：“孤阳不生，独阴不长，阴阳交合，万物之始也。”那带着笑意的眼神，看得傅恒又羞又恼，却又无处发作。</p>
半晌，他才憋出一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你好歹也是个女子家，怎、怎地提起这等事，一点羞赧之意都无……”</p>
尔晴挑了挑眉，见他这副模样，逗弄之心更盛，故意拖长了调子，“恭喜啊，傅恒少爷，得偿所愿，告别‘童男子’之身了。”</p>
难得傅恒这般位高权重、身处封建礼教漩涡中心，却还能保有如此纯粹羞赧的男子，实属罕见。啧，倒真是让她……捡了个稀罕物。</p>
“你！”傅恒被她这直白露骨的话激得俊脸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p>
一件外袍突然兜头罩下，打断了他的窘迫。</p>
“行了，不逗你了。快穿上吧。额娘那边早间就派人来催了，午膳时辰快到了。”</p>
傅恒刚抓起衣服，闻言手一抖，猛地抬头，声音都变了调：“午膳？！都这个时辰了？”</p>
“可不是么，我也没想到你能睡得这般沉。”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p>
傅恒挣扎着想起身，腰腹间一阵难以言喻的酸痛骤然袭来，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后腰。他抬眼看向前方已利落穿上外衣的尔晴，眼神复杂，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探究。</p>
“怎么？”尔晴系好最后一颗盘扣，回眸一笑，眼尾带着促狭，“还要妾身亲自伺候夫君更衣么？”</p>
傅恒瞬间像被烫到一般，飞快地低下头去，只露出两只通红的耳朵尖。</p>
……</p>
自那日之后，傅恒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避着尔晴。尔晴对此浑不在意，依旧按着自己的节奏修炼、理事，日子如流水般滑过。</p>
三月暖春倏忽而过，早夏的燥热悄然爬上枝头，催得人也懒怠了几分。</p>
尔晴近来总觉得精神不济，白日里昏沉欲睡的时间比往日长了许多。更让她心绪烦乱的是，一直稳步精进的修为，近日竟隐隐有凝滞不前，甚至隐隐倒退的迹象。</p>
这日，刚核完府中一季的账册，富察福晋便遣人来请她去正院一同用膳。</p>
踏入花厅，尔晴才发觉今日阵仗不同寻常——不仅府里的几位少夫人都在，连休沐在家的几位爷也赫然在座。</p>
其中，自然包括了傅谦。</p>
甫一进门，一道黏稠、复杂，饱含审视与阴郁的目光便如影随形般钉在了她身上。尔晴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心底掠过一丝强烈的厌恶。</p>
“尔晴来了，快过来坐。”富察福晋笑容满面，显得格外亲热，招手让她在自己身侧坐下。</p>
尔晴依言落座，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意：“瞧额娘这般高兴，可是有什么喜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