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叶蓁来说,蓝氏家规虽多,但比不上卫王室礼仪规矩之数。</p>
除却个别几条家规,其余千余条也是王公贵族子弟的行事礼仪常识和习惯。</p>
故而在蓝启仁命人宣读蓝氏家规时,叶蓁心中除了觉得这有些耗费光阴外,倒并无半点排斥鄙夷之意。</p>
不过宣读开始没多久,她的身后便传来了细微鸟叫声和窃窃私语声。</p>
天地君亲师,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王公贵族,在求学之道上,尊师重道乃是基本的礼仪。</p>
叶蓁微微蹙眉,也不知身后那两小子是哪家的弟子,这般妄为,实在是失礼。</p>
再看旁边座位上的蓝忘机转头看了眼他的身后,心情似乎不太好,叶蓁下意识看向上首立于副座的蓝曦臣,本以为他会出声制止,谁知他也只是朝她浅浅一笑,轻不可闻地摇了摇头,并未多管她身后那两个不注意听讲的学子。</p>
也罢,主人尚且不管,她这个客人倒也不必多管闲事。</p>
日头一晃晃到了两个时辰后,终于到了今日拜师礼最为重要的环节——拜师。</p>
先上前拜礼的是兰陵金氏之人,叶蓁听宋凝说起过,这金氏祖上也曾是王公贵族。</p>
再看他们敬上的束脩拜礼《河洛经世书》,虽然是用金线编成,以致富贵之气过于浮于表面,但《易传》有言:“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p>
因此对于以教书育人立于世的蓝氏中人来说,《河洛经世书》这份礼送的倒也恰到好处。</p>
再看上座蓝启仁满意的神色,可见金氏的这份礼是摸到他的心坎上了。</p>
金氏家主应当是一个极为擅于拿捏人心的人。叶蓁心中暗道。</p>
“怀桑代聂氏向先生进献紫砂丹鼎一尊。”怯弱的少年声音打断了叶蓁的思绪。</p>
叶蓁抬眸看去,这位名叫聂怀桑的弟子正是刚刚那两个小子之一,叶蓁微微凝眸,曾听蓝曦臣说起过,聂氏祖上屠夫出身,再看眼前这个少年,温顺胆怯有余,粗犷不足,面相上倒不似粗人,不过这礼仪方面嘛……</p>
叶蓁心中微微摇头叹息,转念一想,思及其祖上屠夫出身,叶蓁又觉得情有可原,只是可怜了宋凝的夫君,怕是接下来三个月要劳累了。</p>
如此想着,叶蓁有些怜悯地扫了一眼蓝启仁,看得后者一脸莫名。</p>
叶蓁笑了笑,视线重新落到聂家弟子身上。</p>
“紫砂古拙庄重,质朴浑厚,正如蓝先生传道授业之品格。”</p>
说这话的是聂家一个浓眉大眼、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少年。</p>
相比于聂怀桑,这位少年在礼仪规矩上更为方正。</p>
叶蓁眼底闪过欣赏,正想心里夸点什么,角落里不大不小的两道声音突然响起。</p>
“他就是那孟瑶。”</p>
“这孟瑶便是金宗主的私生子吧。听说他曾前去金家认亲,结果被踹下金鳞台,后来才投到这清河聂氏的门下。”</p>
“同为金宗主之子,这待遇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p>
叶蓁看过去,看清说闲话的两名学子模样,心中对蓝启仁的怜悯又加深了两分。</p>
蓝先生任重而道远啊!</p>
被叶蓁的目光看得格外不自在的蓝启仁暗暗扭动了下身子,咳嗽一声,“安静!”</p>
随着这一声“安静”,大家果然静了下来,只是虽没人再说话,却又不少学子们的目光悄悄落在中间的孟瑶身上,这些目光或怜悯,或鄙夷,或好奇,不过却衬得孟瑶更加处境尴尬。</p>
只见他面上依旧浅笑着,仿佛根本不在意旁人的话和目光一般,如果不是托着束脩拜礼礼盒的手指发白,根本看不出他内心的愤怒。</p>
叶蓁看过去的时候,孟瑶察觉到她的目光,朝她微微一笑,而后飞快敛下眸,低下头。</p>
叶蓁以华胥织幻境,久见人心,自然没有错过孟瑶眼底一闪而过的野心。</p>
此子心性坚忍,野望不低。叶蓁心忖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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