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僵持了一会，叶蓁败下阵来，轻叹一声道：“原本蓝氏看在宋……姨母的面上收留我，便已然是大恩，如今再加上这把琴，倒是让君拂还不清了。”</p>
蓝曦臣沉吟片刻，笑道：“听叔母说九州曾流传过一句话。”</p>
“嗯？”</p>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涌泉之恩无以为报，九州的规矩是，无以为报时以身相许。”</p>
叶蓁错愕抬头，也许是蓝曦臣自己也觉得这话说的过于放浪，所以眼光躲闪着叶蓁，一双红透了的耳朵热的发烫。</p>
“曦臣表哥……”叶蓁抿了抿唇，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你不是说本无娶妻之意吗？如果只是想遵循你叔父之命，其实大可不必如此。”</p>
叶蓁想了想，“若是曦臣表哥是为了梦境一事困扰，更不必如此。君拂如今身无长处，更是容颜半毁，仙门百家优秀仙子比比皆是，若是表哥想改变什么，大可……”</p>
“君拂以为曦臣是因为梦境才遵循叔父之命的？”蓝曦臣红霞尽褪，打断了叶蓁的话。</p>
“不然呢？”叶蓁反问。</p>
她自问家世、容貌在此间根本比不上其他世家仙子，就连修为剑法也是蓝氏所授，非她自己原本拥有。</p>
这些都是一个家族选择主母的重要因素，她都不及，所以凭什么蓝氏要选择她做主母呢？</p>
叶蓁随手拨了下琴弦，也没抬头，“曦臣表哥，前日山下回来，我后来又想了不少东西。所谓的蓝秦两家订婚，其实不光是为了忘机表哥吧？曦臣表哥重情，哪怕梦境里那位孟瑶公子那般欺骗于你，但在事情还未真正发生时，你依旧怜悯他，所以你想订下蓝秦婚约，不仅为忘机表哥，也是为了孟瑶公子吧？”</p>
叶蓁叹息道：“但是，无论是定下蓝秦婚约，还是拜托我以华胥织梦境心理暗示魏公子和江姑娘，又或是……求娶我，都是因为你过于害怕梦境变成现实，慌不择乱下做出的选择。”</p>
她直视着蓝曦臣的面容，却见他半垂着眼眸，回答道：“君拂何必妄自菲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天文地理，君拂样样精通，为何曦臣不能因此倾心于你？何况即便就像君拂你说的那样，你如今身无长处，容颜半毁，但蓝氏中人寻找另一半，从不看这些，相比于外在，我们更注重内在精神的契合。”</p>
君拂闻言笑了。</p>
以前不论是初见蓝曦臣时，还是后来与他相处时，她都有一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倒也不是她觉得自己读的少，而是觉得能化为己有的太少。</p>
所以在她的印象中，能做到她做不到这些的蓝曦臣是一个很完美、很强大的存在。</p>
可听完他今晚这番话后，她又有了不同的看法。</p>
“君拂先多谢泽芜君夸赞。”叶蓁浅笑间，便换了称呼，拉开了和蓝曦臣的关系。</p>
“只是泽芜君夸了君拂这么多，与其说是倾心于君拂，不如说是你衡量过后的结果。”</p>
叶蓁不记得谁曾与她说起过一句话：爱是没有理由的，能有理由的都不是爱。</p>
蓝曦臣以她精通琴棋书画、天文地理、诗词歌赋作为他倾心于她的理由，本质上已经是在衡量她是否适合做蓝氏主母、有没有条件做他的夫人过程了。</p>
在他的心里，把他自己包裹的很严实，他害怕受伤，所以做了一个最安全的选择。</p>
身份上，在蓝曦臣心里，她是他叔母的外甥女，和其他世家仙子比，选择她就完全不用担心出现青蘅君夫妇的情况。</p>
能力上，他先前安排她处理的宗务未尝不是一种考核。</p>
至于家世和容貌，就像蓝曦臣自己说的，世家千金的基本技能她都不缺，甚至还精通天文地理，若是旁人质疑她的容貌家世，这些也足以堵住他们悠悠之口。</p>
谋而后动，理智强大。</p>
若非是用在她的身上，叶蓁是很欣赏蓝曦臣这一点的。</p>
可正如君师父评价的那样，她是一个感性的人。</p>
一个感性的人会欣赏一个理性的人，却不会成为理性的人。</p>
“婚姻大事于女子而言本就是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君拂和其他女子一样，也希望自己的婚姻是为爱结合，而不是诸多方面衡量后的婚姻。如果一定要君拂放弃这样的念头，只有一种情况，君拂会应下这桩婚事。”</p>
“什么情况？”</p>
“江山社稷所请，百姓所需。”可惜这世间再无江山社稷与百姓需要她去妥协。</p>
蓝曦臣不解其意，但叶蓁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想法，说来她现在已经准备在听学结束后，随其他世家弟子一样，告别云深不知处。</p>
宋凝和云深不知处再好，也不适合她继续留下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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