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送走了二月红夫妇，齐铁嘴心中挂念着齐蓁，便踱步来到她房门外。</p>
推门进去，却见齐蓁并未安寝，而是呆呆地倚靠在床柱上，坐在床沿边，小脸上带着明显的纠结，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p>
齐铁嘴心中一紧，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很自然地捞起她的一只小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放在膝头轻轻握着。</p>
“怎么了蓁蓁？”他柔声问，另一只手伸过去，将她颊边一缕不听话的碎发温柔地别到耳后，“看你闷闷不乐的，发生什么事了？”</p>
齐蓁顺势靠了过来，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肩窝里，声音闷闷的：“今天……丫头夫人问了我好多好多问题。”</p>
“嗯？然后呢？”齐铁嘴耐心地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柔嫩的手背。</p>
“然后在我都回答了她之后——”齐蓁抬起头，清澈的眸子望进他眼里，“她告诉我，说我这叫‘喜欢上你了’。她还给我讲了好多好多故事，关于男欢女爱的……我听得挺入迷的，好像明白了一些以前不懂的东西。”</p>
齐铁嘴闻言，心头一热，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一瞬，随即又缓缓放松。</p>
“这不是……好事吗？”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为什么看起来还是心事重重的？”</p>
“我没有不开心！”齐蓁立刻否认，但小脸依旧皱着，“就是……就是……”</p>
“就是什么？”齐铁嘴追问。</p>
“就是……”齐蓁犹豫了一下，声音低了几分，“我发现丫头夫人看起来人很好，很温柔，但是……她好像活不长久了。我觉得有点可惜。可是……我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救她……”她秀气的眉峰紧锁，显然内心挣扎。</p>
“什么活不长？！你怎么知道的？！”齐铁嘴惊得差点从床边弹起来，声音都拔高了一瞬。</p>
齐蓁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今天聊天时，我看她说话时气息很弱，有好几次差点晕过去的样子。我借着扶她的时候，偷偷探了一下她的身体，结果发现她身体里面藏着一股让我很不舒服、很讨厌的气息，黑漆漆的，像……像阴沟里的鬼气，也像是中了很厉害的毒。”</p>
齐铁嘴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p>
齐蓁点点头，带着点做错事的小心：“我看她那么难受，好像随时会断气，就悄悄给她输了一点点仙气，帮她吊住了命。不过她好像没发现。”</p>
听到“没发现”三个字，齐铁嘴紧绷的神经才猛地松懈下来，长长吁出一口气，后心已惊出一层薄汗。</p>
没发现就好！没发现就好！</p>
齐铁嘴沉默下来。</p>
丫头的情况听起来确实可怜，令人唏嘘。但与丫头的安危比起来，他更在意的是身边这个懵懂天真的小仙女。</p>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p>
蓁蓁身怀仙法，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p>
这份风险，他齐铁嘴赌不起，一丝一毫都赌不起。</p>
……</p>
二月初八，春风和煦，吹绿了枝头，唤醒了莺啼。</p>
长沙城内，处处张灯结彩，一派喜庆。街道上人流如织，熙熙攘攘，热闹非凡。齐府门前，流水席铺陈开来，一眼望不到头，珍馐美馔的香气弥漫在春风里。</p>
张启山与前来帮忙的解九爷、二月红并肩而立，望着这盛大的场面，张启山不由笑道：“老八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了，这流水席的排场，怕是连当初二爷成亲时，也要甘拜下风。”</p>
解九爷含笑摇头：“八爷原以为此生孤鸾独宿，如今得此仙眷，自然视若珍宝，恨不能倾其所有，将这世间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p>
……</p>
喜房内，烛影摇红，映照着雕花木床上鸳鸯戏水的红绸锦被。大红的盖头静静垂落，遮掩着新嫁娘的容颜。丫头安静地陪坐在一旁。</p>
距离拜堂礼成已悄然过去小半个时辰。</p>
齐蓁端坐于床沿，身姿优雅却难掩一丝紧绷。室内静谧无声，唯有烛花偶尔的轻微爆响，以及窗外风过叶梢的沙沙声，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浸满了甜蜜的等待。</p>
又过了片刻，床榻上的齐蓁有些按捺不住，悄悄掀起盖头一角向外张望。</p>
“蓁蓁，”丫头忙上前轻轻按住她的手，“新嫁娘的盖头可不能自己掀开，这是规矩，不吉利的。”</p>
“……他还要多久才回来？”齐蓁的声音透过盖头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p>
丫头瞧出她的期盼，温婉一笑：“蓁蓁这是想八爷了？”</p>
“嗯！”盖头下传来毫不犹豫的回应。</p>
丫头看了看更漏，安抚道：“看时辰，八爷也该敬完酒回来了。蓁蓁要不要先用些点心垫垫？不然一会儿……怕是没力气了。”话中带着过来人善意的调侃。</p>
齐蓁摇摇头：“我不饿。”</p>
话音未落，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