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未化,皇陵工地像一张被撕开的白幡,灰黄的土石与黑红的血痕交错。</p>
“姬群——过来!”</p>
监工一声暴喝,铁链拖地,叮当作响。</p>
那佝偻人影便从人堆里踉跄而出。</p>
藏海站在陵台之下,猛地攥紧袖角。</p>
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冬日。</p>
——姬群穿着碧绿官服,腰佩银鱼袋,千里镜往肩后一甩,笑着蹲下身,把年幼的他抱到石兽背上:“小稚奴,来,看山脊如龙,这叫‘分金断玉’,将来你也要做五官分朔郎,替天下看龙脉。”</p>
铜铃声脆,春风得意。</p>
如今,人还是那个人,却像被岁月一把折了骨。</p>
乱发垂肩,露出半张蜡黄的、带着旧疤的脸;缺指的手攥着铁锹,指甲缝里全是冻泥;官服早成了碎布,腰上只剩一根草绳。</p>
他走近时,藏海闻到一股土腥味夹着药渣的苦,像一坛被打翻的骨灰。</p>
“姬……”</p>
声音滚到舌尖,又硬生生咽回去。</p>
——他现在是“平津侯幕僚藏海”,不是蒯家的小稚奴。</p>
姬群抬头,浑浊的目光扫过他的脸,却像扫过一块陌生石头,毫无波澜。</p>
那一瞬,藏海胸口像被铁锤闷击:</p>
姬伯伯不记得他了。</p>
疯的、病的、还是被人灌了哑药?</p>
旁边两个老役低声嘀咕:</p>
“就是他,当年非要给蒯家喊冤,说皇陵渗水不祥,冲撞了储大人,活该落到今天。”</p>
“可不是,自找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