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内，冬至的节日余温尚未完全散去。</p>
马车在一处不算起眼的侧门前停下，这是周府仆役和她通常进出的地方。</p>
赵嬷嬷率先利落地跳下马车，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迎向早已在门口等候的管家，低声快速地汇报着昨日的情况。</p>
锦瑟随后下了车，厚重的披风也难掩她身姿的纤细。</p>
她刚站稳，那位身着面容精干的管家便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姿态看似比赵嬷嬷恭敬许多，但那恭敬却如同他身上的衣料一样，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也冰冷得不带丝毫温度。</p>
“二小姐一路辛苦，”管家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老爷已在书房等候，请二小姐随我来。”</p>
这位管家姓周，名福，是周成安从微末时就带在身边的老人，也是周成安最倚重的心腹，其受信任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周成安的夫人。</p>
他对周成安的命令，从来都是不折不扣地执行。</p>
锦瑟沉默地点点头，跟在周福身后，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了周成安所在的书房外。</p>
周福在门外停下，侧身示意她自己进去。</p>
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与外面的严寒形成对比。</p>
周成安端坐在宽大的书桌之后，手中正翻看着一本古籍，另一只手则悠闲地盘着两颗油光锃亮的核桃，核桃相互摩擦，发出“咔哒、咔哒”的单调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p>
他年近四十，面容保养得宜，蓄着短须，穿着常服也难掩一身儒雅之气，这与他在礼部侍郎职位上所需的仪态十分相符，任谁初见，都会觉得这是一位温文尔雅的朝廷官员。</p>
锦瑟走进书房，在离书桌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垂首站立。</p>
她向来是没有资格在他面前坐下的。</p>
周成安并未立刻抬头，又翻过一页书，才仿佛不经意般开口，声音温和，听不出喜怒：</p>
“听说，昨夜宣宁伯遇刺，府兵搜查，闹到了你住的院子里？你当时，正在沐浴？”</p>
锦瑟依旧低垂着眼眸，目光落在自己前面的地毯上，她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声音平静无波地回答：</p>
“是。赵嬷嬷未能拦住。最后，是宣宁伯府的一位女府兵进入内室查看，并未发现异常，便离开了。”</p>
周成安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却并未看她，而是拿起桌角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呷了一口。</p>
然后，他离开了座位，缓步走到了锦瑟面前。</p>
他身量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