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的街道，在苏暮雨眼中，熟悉又陌生。</p>
阳光洒在平整的青石板路上，两旁商铺旗幡招展，行人络绎，喧嚣中透着一股沉淀了数百年的繁华底气。</p>
这份喧嚣与阳光，于他而言，却有种近乎刺目的疏离感。</p>
记忆深处，某个被岁月打磨得泛黄却依旧清晰的画面浮起。</p>
年幼的自己，被父亲宽厚温暖的大手牵着，行走在相似的街巷。</p>
父亲指着远处巍峨建筑的一角，语气里满是骄傲与期盼地对他说：</p>
“月安，看，那里就是稷下学堂。等你再长大些，剑法再精进些，爹便送你去那里读书习武。”</p>
稷下学堂，光明之地。那曾是他童年时清晰可见的未来图景。</p>
然而，无剑城一夜倾覆，血流成河。</p>
父亲和那些期许，都化为了灰烬与噩梦。</p>
为了活下去，他坠入了暗河那不见天日的深渊。</p>
从此，“光明磊落的剑客”成了一个讽刺的泡影，“暗河最好的杀手”成了他必须戴上的面具。</p>
可他即便成为了暗河的杀手，心中也潜藏着对光芒的向往。</p>
若非此次苏昌河为陪锦瑟踏入天启，又机缘巧合被李长生带走“教导”，暗河内部也不会如此郑重其事，更不会派他这个与苏昌河关系最为特殊的人前来查探。</p>
否则，他此生或许都不会踏上这片曾承载过他天真梦想的土地。</p>
苏昌河与锦瑟在天启逗留的时间确实超出了寻常任务范畴。</p>
尤其是苏昌河落入天下第一李长生之手却未死，反而传出被其指点武功的消息，这在暗河内部激起了不小的波澜。</p>
大家长慕明策与提魂殿三官的态度暧昧难明，既忌惮李长生此举背后的深意，又无法忽视一个经天下第一指点后的苏昌河所能带来的价值。</p>
苏暮雨对此心知肚明。</p>
他和苏昌河，早已是暗河规则下的“例外”，这一次，不过是再多添一笔罢了。</p>
刚到院落门口，便见苏昌河与锦瑟并肩归来，两人手上还提着些市集买来的零碎物件，神态间透着一种任务暂歇后的松弛，甚至有那么点……过日子的家常气息。</p>
这画面，与暗河杀手惯常的阴郁紧绷截然不同。</p>
“暮雨，你来了！”</p>
苏昌河一眼看见他，脸上立刻绽开毫不意外的笑容，快步上前，伸手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得仿佛老友串门。</p>
苏暮雨点了点头，目光迅速在苏昌河身上扫过。</p>
气息沉凝，原本隐隐外溢的躁动已经消失，变成了圆融内敛的锋芒，如同宝剑归鞘，光华暗蕴，却更显危险。</p>
看来李长生对苏昌河的教导的效果立竿见影。</p>
他心中稍定，面上却仍是一贯的平静无波，语气一本正经：</p>
“你们出来的时间，太长了。”</p>
“哎呀，既来之则安之嘛。”</p>
苏昌河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揽过锦瑟的肩，</p>
“正好陪阿锦逛逛这天子脚下，处理点‘私产’。”</p>
他朝苏暮雨眨眨眼，意有所指。</p>
锦瑟也微笑着向苏暮雨颔首致意：“暮雨，一路辛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