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靠岸时,他又占据了码头一个渔民的躯体成功逃离。
可他低估了自己的伤重程度。他残破的灵魂过于虚弱,每一具鲜活的躯体都维系不了他太久的生命力,在一具身体里他最长也呆不了超过三个月,而再见到她时,时间似乎在她身上凝固了。她不再受病痛折磨,因为她的心口早已停止了跳动;她不再畏惧酷暑严冬,因为她的身体始终冰冷无状;她的容颜亦不再淡褪,因为她的生命永远停在了二十五岁这一年。
他突然明白,如今他们之间的距离,早已不再是生与死。
这世间除了人类与巫师,还有一个种族,一个受上天庇佑着的种族。
只要经历过第一次死亡,他们就能获得永生。
他最终还是没有与她相认。
她将永远年轻美丽,生活无忧,而他却不得不辗转于各个躯体之间,再也无法像正常人一般生活。
他们之间再不可能有未来。
他不愿拖累她,也不愿让她目睹他如今的不堪。
他能做的,只是在这二十年间不停地夺舍,以不同的面貌来见她。
她把他们的房子改装成了客栈,取名回风。小栈屋檐下始终挂着他当年做的竹风铃,那条月光石手链她亦从不离身。
她一直在等他。
可又能如何呢?
他只愿他心爱的姑娘永远这般温润时光,静好岁月,不愿她眉梢眼角为他这残破之躯染上忧愁。
命运就是要如此捉弄他们,纵然不肯相离,奈何身不由己。
那,就这样吧。
就这样不人不鬼地苟延残喘,活到撑不下去的那一天。
灰白的天地间回荡着一声叹息,似无奈,似悲伤,似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