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夜提起笔却没有急于写,他的脑海里不觉浮现出三年前,永麟突然跑进来,以从未有过的怒火,与他大吵了一架。
他不停质问,为何要让柯卫卿出去冒险?要是皇上看柯卫卿不顺眼,他可以收下他,没必要让他出宫去。
也许旁人看不懂永麟的心思,竟然会为了一个侍卫大发雷霆,甚至不怕触怒龙颜。可是作为兄长,又是看着他长大的,煌夜倒是看出一些名堂来——永麟喜欢柯卫卿,就跟男人喜欢女人一样。
这样一来,煌夜心头的火气就腾地点着了,不但训斥永麟“目无尊长!混账!”还说,“你想要柯卫卿根本是痴心妄想!”诸如此类的话。
“……!”这些话把永麟气得够呛,差点犯病。
即便是如此,煌夜也决不退让,柯卫卿是他的人!以前、现在,乃至以后都不会变成皇弟的东西!
——就算永麟有多喜欢柯卫卿都是徒劳!
毛笔终于落在纸上,没过多久,煌夜就宣李德意进来,让他把这封诏书传下去。
李德意双手接过墨迹未干的圣旨,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差点就问:‘皇上,您这是当真?’
但很快把这话咽进肚子里,毕恭毕敬地跪拜道:“奴才领旨,这就去办。”
这神秘的诏书就从御书房一路送出去,抵达勤政宫的正门,直达中书省。
中书省取旨之后,门下省审核完毕,交由尚书省预备执行,前后不过是一个时辰。
当朝宰相,五十岁的萧治,为三省的首长。他是赵国维提拔的,故事无巨细都要问过赵将军的意思。
“就按皇上的意思办,他早该这么做了。”赵国维点头道,第二日一早,这圣旨便公布在城门外,天下皆知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皇之十子永麟,今年已满十七,适逢独立之时,念其身份贵重,故封正三品穆仁亲王,赐领地为盖州……。”
柯卫卿做梦也没有想到,他才回来没几日,就又要给永麟送行了,而且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思乡的孤独之情了。
在永麟出宫的那天清晨,柯卫卿与三品以上的官员,太监宫婢一起立在东门外,恭送穆仁亲王。
“亲王殿下……”柯卫卿看着立在曲柄绣龙杏黄伞下,一身裘衣的永麟,眼里满是不舍。
“别这样,我又不是去战场。”永麟倒是很看得开,依然是笑容满面,但谁又知道他此时心如刀割,是万般舍不得柯卫卿的。
一名太监牵来了马,示意亲王路途遥远,该起程了。
“小不点,你要好好珍重,若有闲时就来看看我。”永麟伸手,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轻轻抚摸柯卫卿的脸颊。
“好的,这一路遥远,还请您多多保重!”盖州离开皇城有六百多里路,山长水远,得跋涉一个月才能抵达。
不过好在盖州是鱼米之乡,丝绸之府。永麟去到那里,应当会丰衣足食,不会受半点委屈。
“我也会争取回来看望你,至于皇兄,他给我的是一块好地,但是他的心思也是‘昭然若揭’,只怕他本人还不晓得吧。”在收到圣旨的一瞬间,永麟似乎明白了什么,为何煌夜早不让他走,偏偏选在柯卫卿回宫后,而且是如此之仓促。
“亲王……?”柯卫卿不明白永麟在说什么,在那多么的皇兄弟当中,煌夜对永麟是最好的。
“你以后会明白的,你等我,小不点,要是你过得不好,我会来接你走,眼下是圣旨难违,我们就此别过吧!”
仪仗队的侍卫敲响了喝道的铜锣,这十二响的锣棒,预示大燕亲王的走马上任。
柯卫卿与一班官员纷纷跪了下来,高呼千岁一路平安。
这将近一千人的车马队伍,络绎不绝地穿过宫门,遮盖着永麟的杏黄伞也终于飘荡了起来。
“嘡!嘡嘡……”锣声、队伍都渐行渐远,除了留在泥泞雪地里的各种足迹,便什么也没有了。
柯卫卿注视着远去的永麟,心中默默为其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