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脸色骤然铁青，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厉声喝断时唾沫星子飞溅：“老东西胡扯什么！？”</p>
老妇人却像没听见，佝偻的身子抖得更凶，气音发颤，每个字都像从冻裂的牙缝里挤出来：“那年沉塘……我们不光扔了奈奈子，还、还偷偷把她刚落草的死婴……也丢进了禁忌池……”</p>
“！”真理指节猛地攥紧麻仓叶王的衣袖，几乎要嵌进他袖口的暗纹里，银眉蹙成个结，“死婴？可刚才那个孩子……”</p>
麻仓叶王的手按上她的肩，指尖带着雪粒般的凉意，却奇异地稳住了她发颤的脊背：“执念化形罢了。”</p>
他的声音轻得像落雪，却带着冰锥破窗的锐度，“奈奈子不肯信孩子已死，村民的罪孽又喂肥了池底的怨煞，才催出这吞人的怪物——它是她的执念，也是他们罪恶的影子。”</p>
话音未落，脚下的黏腻软肉突然拱起，像煮沸的脓疮炸开，无数发丝状的触须从黏膜下钻出来，带着腥甜的黏液缠向脚踝，触到皮肤时又麻又烫，像被毒蛇舔过。</p>
卖药郎腰间的退魔剑突然“嗡”地一声鸣响，剑鞘上的符咒亮起淡金微光，在黑暗里织成张细密的网，将最前排的触须挡在半尺外。</p>
“【形】——以怨为骨，以罪为肤，吞人于口，藏于黑暗。”他的声音陡然清亮，像劈开浓雾的钟鸣。</p>
“【真】——源于沉塘之恨，溺婴之怨，村民之恶。”</p>
奈奈子猛地抬头，空洞的眼眶里滚下两行血泪，翅膀上的羽毛根根竖起，化作无数啼哭的婴儿虚影，小胳膊小腿在空中乱抓：“我的太郎……我的孩子……”</p>
虚影扑向村民时，却在触及卖药郎周身的金光时“滋啦”炸开，化作缕缕黑烟。</p>
卖药郎握住剑柄，紫眸先掠过真理困惑的脸——她眼里还蒙着层懵懂的雾，随即扫向麻仓叶王袖间微动的手指：那淡金色的结界正悄悄往前挪了半寸，恰好护在真理身前，连风都透不过。</p>
“【理】——”他的声音裹着剑鸣，振得人耳尖发麻，“是奈奈子对孩子的执念不散，是你们对罪恶的隐瞒不止。”</p>
退魔剑上缠着的布条寸寸剥落，露出底下泛着金光的剑鞘，黏液滴在上面，立刻“嗞”地缩成水珠滚落，像是畏惧着什么。</p>
卖药郎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腹已扣紧——</p>
却在发力的刹那僵住。</p>
剑身在鞘中剧烈震颤，嗡鸣里藏着明显的滞涩，像被无形的钳锁死死咬住，分毫拔不出！</p>
卖药郎瞳孔微缩：！！！</p>
退魔剑有反应，却不肯出鞘。</p>
这说明——真相远不止于此。</p>
“哎？”真理的尾音卡在喉咙里，瞳孔猛地一缩，盯着卖药郎泛白的指节，“叶王大人……真相好像没那么简单……”</p>
麻仓叶王的目光扫过人群，像冰棱划过水面。</p>
那些垂首的村民里，有人攥紧了袖中褪色的符咒，有人靴底沾着未干的黑泥——分明是刚从禁忌池边回来，衣领后还藏着躲闪的阴影。</p>
“人，就是这种生物。”他的声音平淡，眼神却像淬了冰的镜子，照得人心里的龌龊无所遁形。</p>
只那一眼，村民们便齐刷刷低下头，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仿佛稍一抬头，藏在心底的秘密就会顺着眼神淌出来。</p>
脚下的软肉突然剧烈痉挛，像被扔进滚油的脏器，疯狂翻搅收缩，连地面都跟着震颤。</p>
黑暗里滚来骨头摩擦的咯吱声，头顶那排锯齿状巨齿缓缓合拢，齿尖泛着冷硬的白，缝隙里嵌着的碎布片还在微微颤动，混着胃酸的腥甜气扑面而来，像有把钝刀正贴着喉头慢慢锯动。</p>
所有人的瞳孔都缩成针尖，尖叫卡在喉咙里，连呼吸都忘了——黏液落在手背上，烫得人猛地一颤，却僵得连甩动的力气都没有。</p>
“没办法了——”卖药郎发出一声长叹，带着点无奈，又有点了然。</p>
“真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