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下意识抬眸,撞进他的紫眸里。</p>
那双眼沉静得像深潭,无论周遭如何惊涛骇浪,眼底始终不起半分波澜,连光都能沉进去。</p>
“要斩吗?”他轻轻转动手中的伞柄,竹骨发出细响,像在问她,又像在问这纠缠的因果,目光定定地等着她的答案。</p>
她转头看向麻仓叶王,结界边缘泛着淡金的光,将周遭的腥气隔绝在外。</p>
他摇着绘扇的动作从容,扇面上的流云纹在光里轻轻浮动,仿佛眼前的惊涛骇浪不过是扇底的风,与他无关。</p>
“真理?”卖药郎又唤了一声。</p>
“要做什么?”麻仓叶王也看向她,语调平淡,却像接住了卖药郎的话。</p>
真理忽然觉得,这两人真像啊——都藏着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早已看透了结局。</p>
要斩吗?</p>
答案是——</p>
当然。</p>
卖药郎的喉间溢出声轻笑,眉眼似乎弯了弯,步伐沉稳地朝她走来。</p>
“怪物”的巨齿猛地闭合——就在咬下的瞬间,卖药郎终于拔出了刀。</p>
刀光炸开时,像撕裂夜幕的闪电。</p>
所有人都看清了这怪物的真身:没有固定形态,无数扭曲的人影在怨念里沉浮,啼哭的婴灵攀着村民的脚踝,而巨口最深处,那片禁忌池的倒影正汩汩翻涌,映出当年沉塘时奈奈子绝望的脸。</p>
寒光刺破黑暗的刹那,怪物剧烈收缩,金色的樱花突然漫天飘落,像雪又像蝶。</p>
婴儿的啼哭、嬉闹、村民的惊叫……所有声音都在花瓣里渐渐淡去,重归于静。</p>
黑暗像被吸走的潮水,退得干干净净。</p>
“咔哒——”</p>
太刀归鞘的声音格外清晰,在寂静里荡开圈涟漪。</p>
“『真理』是一把很好用的刀。”</p>
卖药郎的话让麻仓叶王清冷的眼眸泛起不悦,却很快又归于平静。</p>
眼前的场景已变回荒废的和屋,榻榻米上积着薄尘,阳光从破窗里斜照进来,落在回廊下。</p>
黑色齐短发、穿红色和服的座敷童子半眯着眼坐在那里,脸上挂着暖暖的笑,见人看来,还扬了扬手:“哟~”</p>
他身旁,立着个奇异的身影:上半身是鸟的模样,下半身是人,穿着女性振袖的妖怪,背后展开的羽翅带着月光般的光泽,每根羽毛都在微微颤动。</p>
不知为何,真理觉得这鸟形妖怪身上有种莫名的慈爱,像晒过太阳的棉被,让人想靠近。</p>
对方的羽翅轻轻挥动,带起暖融融的风,似乎想触碰真理的发顶,却在瞥见麻仓叶王时,羽尖微微收紧,停在了半空。</p>
“太郎?”真理歪着头,看看座敷童子,又看看鸟形妖怪,眼里满是疑惑。</p>
“哦呀~”卖药郎的紫眸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这是姑获鸟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