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凉风夹着暑热。
早餐店的豆汁泛着酸馊味,许晚柠买了两份早餐,鬼使神差地又买下一杯豆汁。
这东西,她以前被驰曜哄着喝过一次,把她喝吐了。
她实在忍受不了这发酵后的泔水味。
然而,驰曜很喜欢喝,许是家乡味吧。
想他的时候,连跟他有些许关联的东西,也能引起她的全部注意力。
去医院的路上,她一只手拿豆汁,另一只手拿着给母亲的早餐
暖阳洒在她身上,热乎乎的。
她鼓起勇气,吸上一口豆汁,好似浓郁粘稠的泔水充斥她味蕾,令她反胃,可她硬是憋住,吞下去了。
“呕!”一番作呕。
她深呼吸压下,再次吸上一大口。
喝完,再次恶心反胃。
街头就出现这样一幕。
长相清纯漂亮的年轻女子,飘逸的长发,柔薄的长裙,在晨光中宛若一道靓丽的风景。
她一手拎早餐,一手端豆汁,边走路边喝豆汁边作呕。
作呕过后,直着身体深呼吸,再逼着自己喝一口,再作呕,如此往复,一口一口把整杯豆汁给喝完了。
一路上“呕……呕……呕”,这画面,既漂亮,又滑稽,很是有意思。
被做自媒体的路人给拍下这一幕,发到短视频里。
去到医院,吴丽已经醒来,跟隔壁床新来的老阿姨聊天。
许晚柠一进去,吴丽就冲着老阿姨介绍:“这就是我女儿。”
老阿姨盯着许晚柠上下打量,满眼欢喜:“你女儿长得好漂亮啊,完全看不出是29岁,不过年纪到了,就应该结婚。”
许晚柠颔首跟老阿姨打招呼,放下早餐,心情沉甸甸的。
从老阿姨的眼神可以看出来,她母亲又在给她找对象。
好似要急着完成任务那般,已经生病在床,也不忘给她找结婚对象。
老阿姨说:“我儿子离异带一个女娃,虽然40岁了,但长得显年轻,跟你女儿一样的职业,也是律师,他还有自己的事务所,很有名气的,经常上电视。”
吴丽笑道:“男人年纪大一些更好,成熟稳重,还会疼人。”
“要不,我让他下午过来一趟,跟你女儿见个面,吃顿饭如何?”
吴丽侧头看许晚柠,眼神透着征问的光芒:“你想见吗?”
许晚柠不悦地反问:“四十岁离异带娃,我看起来就这么廉价不堪?”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吴丽顿时慌了。
许晚柠气得胸口闷堵,放下早餐便离开病房。
在她母亲这种传统的妇女眼里,女人的最后归宿就是嫁人,子女若是不结婚,她死不瞑目。
许晚柠刚走出病房,穿过长廊时,正好看到前面一道熟悉的身影——杜慧,正在询问护士。
护士指向这边,杜慧一转脸,便于许晚柠的视线对视上。
杜慧打扮得高雅华贵,踩着高跟鞋,拎着非遗绣花包,走向许晚柠。
“好巧,大伯母。”许晚柠向她打招呼。
杜慧微笑道:“不巧,我是专门来找你的,找个地方坐坐,聊一下。”
许晚柠缓缓握拳,已经猜到她此次来的意图。
“不用找什么地方了,就在这里,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杜慧蹙眉,前后看了一眼,略显嫌弃。
病房的长廊里聊?
以她的身份在这种地方谈话,有失身份,也拉低档次。
许晚柠如此不尊重她,她也不装了,“行,就在这里,那我就开门见山,长话短说。”
许晚柠一言不发,望着她。
杜慧双手端庄地扣在腰前,周身透着一股尊贵强势的气场,目光虽温和,但字字句句都透着警告:“晚柠,委婉的话,我在六年前就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以为你很懂事,为了阿曜的前途和未来,懂得放手。但我看错你了,阿曜调到深城那一年,你竟然又缠上他。”
许晚柠苦涩抿唇,想来又是苏月月告状了,她不否认,也不承认。
杜慧脸色沉下来,语气也硬了几分:“我们驰家名门望族,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女人都能嫁进来的,更何况你父亲坐牢,是影响我们整个家族的污点,是三代人都洗刷不干净的耻辱,我是不可能让你这种身份女人跟阿曜在一起的。”
“阿曜现在已经有未婚妻了,她是大企业的高管,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书香门第。我希望你有点自知之明,你父亲是罪犯,你母亲是半文盲,而你也只是个小律师。”
“说白了,你本人配不上阿曜,你的家庭也配不上我们驰家,请你以后,离阿曜远点,别再使一些不入流的手段了。”
许晚柠拳头握得发硬,指甲深陷掌心的肉里,隐隐发疼,胸膛被绳子勒得喘不过气。
她有自知之明,但听到这些伤人的话,还是忍不住会难受,会憋屈。
她刚想反击,身后传来母亲暴躁的怒骂声。
“驰曜算什么东西?你又算什么东西?”
闻声,许晚柠急忙转身看去。
杜慧脸色骤然一沉,望向气冲冲走来的吴丽。
吴丽身体虽孱弱,但战斗力不容小觑。
她的女儿,她自己可以打、可以骂,但绝对不允许别人欺负。
她虽没什么文化,但在护犊子这件事上,向来刚硬。
吴丽走过来,双手叉腰,怒目圆瞪,大声骂道:“我女儿长得漂亮,工作好,大把男人抢着要,不是非要嫁入你们这种狗眼看人低的狗屁家庭。说我女儿配不上你们?我呸,往上数几代,你们不也是农民出身吗?咋的?你们是皇帝的后裔?是血统比别人高贵呢?还是姓氏比别人高贵?”
长廊两边病房纷纷拉开门,病人和家属探头探脑。
“妈…”许晚柠急忙扶上她的手臂,深怕她怒火攻心,身体一下子垮下来:“不要说了,我扶你回去休息。”
吴丽甩掉她的手,咬着后牙槽,狠狠瞪着杜慧:“我现在算是看懂了,原来是你们把我女儿害得生病的。转告驰曜,别以为他给个房给点钱,就能随便玩弄别人的感情,我女儿嫁鸡嫁狗也不会嫁到你们驰家,我们不稀罕,回去做你们的人上人吧,你也别屈尊降贵来见我们这些普通平民了,滚吧。”
杜慧被骂得脸色泛青,睥睨地怒斥一句:“粗鄙。”
放下话,她瞪一眼许晚柠,迈着大步离开。
许晚柠扶着吴丽,垂下头沉沉地呼气,胸口一阵阵难受袭来。
吴丽看向许晚柠,怒问:“这女人是不是驰曜的妈妈?你在这里读大学的时候就跟驰曜在一起了?是不是她逼你们分手的?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你才得了抑郁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