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的过程自然不可能一帆风顺。阿念毕竟以前没接触过这些，看的烦了，在蓐收的纵容下原本的脾气便收不住了。</p>
一次，蓐收讲解西炎边境驻军换防的情报，提到一个关键隘口守将的嗜好和弱点。阿念听得云里雾里，又被那些繁琐的细节搅得心烦意乱。</p>
“烦死了！”她突然将手中做标记的玉笔重重拍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吓了旁边侍立的宫人一跳。</p>
“一个小小的守将，喜欢喝酒还是喜欢狎妓，这种破事也要记？蓐收你是不是存心折腾我！”</p>
她瞪着蓐收，杏眼圆睁，脸颊气鼓鼓的。</p>
宫人们噤若寒蝉，悄悄后退一步，生怕被王姬的怒火波及。</p>
他们心中暗道：果然还是那个二王姬，蓐收大人也真是的，这些腌臜事何必污了王姬的耳朵？</p>
蓐收却面不改色。</p>
他早已摸清阿念这“发作”的规律—往往在阿念感到艰难，内心焦躁不安时，便会发一通脾气缓解压力，而他自然是最好的发泄对象。</p>
他平静地迎上阿念的目光，语气轻缓，甚至带着点循循善诱：</p>
“殿下息怒。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守将嗜酒如命，每逢休沐必至边境小镇‘醉仙居’大醉。此乃其致命弱点。若我们的人能在他烂醉之时‘偶遇’，或套取情报，或制造意外，甚至策反，皆有可能。一个隘口守将的倾向，有时足以影响一场小规模冲突的胜负，进而牵动大局。”</p>
他顿了顿，补充道，“殿下若觉得这些细节污秽，臣也可日后可择其要者再禀。”</p>
一番话既维护了王姬的形象，又点明了情报的关键。</p>
阿念的“怒火”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气。</p>
她看着蓐收那张谈笑间就随口分析如何利用别人喝酒误事的脸，再想想自己刚才的行为，忽然觉得有点滑稽，又有点……安心。</p>
蓐收没有被她吓退，反而精准地接住了她的情绪，仿佛什么都难不倒他。</p>
她悻悻地哼了一声，别过脸去，耳根却微微泛红：“……知道了，继续说吧。</p>
算是认输，也是认可。蓐收笑了笑，也当什么都没发现一般，继续为阿念讲解。</p>
随着阿念“学习”的深入，她身上细微的变化终究还是引起了皓翎王少昊的注意。</p>
这位帝王心思何等敏锐深沉。</p>
一次宫宴后，皓翎王将阿念单独留下赏月。</p>
月光如水，洒在观星台上。少昊状似无意地提起：“阿念近来似乎沉稳了些，不再总缠着你玱玹哥哥要去哪里游玩了？倒是常往蓐收那里跑？”</p>
阿念心头一跳，面上却立刻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娇嗔和一丝被“管束”的不满：</p>
“父王还说呢！还不是蓐收！整天板着个脸，抱着一堆又厚又重的竹简来烦我！说什么……身为王姬也要懂些道理，免得被人蒙骗。烦都烦死了！”</p>
她撅起嘴，抱怨得理直气壮，“我不过是想躲个清静，少被他念叨几句罢了！谁知道他那么较真！”</p>
她将一切推给蓐收的“古板”和“严厉”，塑造出一个被“夫子”强行灌输知识的、不情不愿的顽劣学生形象。这完全符合她过去对课业的抗拒态度。</p>
阿念也并不是完全不相信父王看到自己的努力后不会培养自己。只是在经历前世在五神山被监视、被管束的那么多年的日子里，早已失去重新信任他人的能力。</p>
前世，一开始还有母亲静安妃陪着自己，蓐收有空也会来和自己说说话，逗自己开心。母妃去了后…蓐收慢慢也来得少了，偶尔才来一次。</p>
后来她才知晓，五神山早已不是原来的五神山了，这里仿佛是一个牢笼，不知身边的哪一个人会将自己随口的一句话，一件事都记录下来，汇报给西炎那位好陛下……</p>
也是从那之后，阿念才知晓，自己跟蓐收偶尔的抱怨换来的得偿所愿究竟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p>
若是知道自己的随心所欲需要蓐收来倾尽所有，那她宁愿不要！</p>
重来一回，她再也不要让蓐收为自己委曲求全，步步后退，最后退无可退了！</p>
所以，她皓翎忆，不会再期望于别人的给予。这辈子，她要自己去拿！去挣！去抢！</p>
阿念心思百转，面上却不动声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