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翎王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审视的意味让阿念后背微微发凉。她努力维持着那份骄纵的不耐烦，眼神却不敢与父亲对视太久，只盯着案上的果盘。</p>
“哦？蓐收倒是有心了。”</p>
少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端起玉杯抿了一口，</p>
“他教了你些什么？”</p>
“还能有什么？”阿念撇撇嘴，语气带着嫌弃，</p>
“尽是些哪里产了多少盐，哪里死了多少鱼，哪个官员又贪了多少钱……无聊透顶！听得我头都大了！父王，您说说蓐收，别让他再拿这些事来烦我了行不行？”</p>
她适时地拉着父亲的衣袖，用上了撒娇的武器，将“学习”描绘成一场不堪其扰的折磨。</p>
少昊看着她生动的抱怨和小动作，眼底深处那抹审视的锐利似乎淡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p>
或许是对女儿“依旧如此”的无奈，也或许是对蓐收“恪尽职守”的认可，更深处，是否有一丝对某种变化的了然于胸？</p>
他最终只是拍了拍阿念的手，没有继续追问，也没有答应她的“请求”，只淡淡道：“蓐收也是为你好。多懂些，总不是坏事。”</p>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p>
阿念暗自松了口气，掌心已是一片冷汗。</p>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在真正拥有力量之前，这层“骄纵厌学”的伪装必须时刻披好。</p>
而蓐收，则成了她在暗处最坚实的盾牌。</p>
他不仅将那些枯燥却至关重要的知识掰开揉碎了给她讲解，更利用自己多年经营的人脉和职权，开始不动声色地为阿念铺路。</p>
比如不经意地在皓翎王面前感慨阿念虽性情跳脱，然近来偶尔语出惊人，也不算是完全不学无术，只有脑袋空空了。</p>
然后顺理成章地将一些无关紧要却又能在明面上展现王姬关心民生的事安排给阿念。</p>
并提前为她准备好详细的流程和应对的说辞，甚至想到了阿念以前的不靠谱，还将可能遇到的意外及解决方案准备好，确保她既能露面刷存在感和好感度，又不会真的出错，也算是用心良苦了。</p>
但蓐收实在是为阿念处理烂摊子习惯顺手了，不准备的妥妥帖帖实在不符合他皓翎第一能臣的人设。</p>
阿念也全权交给了蓐收，反正谁出问题蓐收也不可能出问题的。</p>
蓐收要是知道阿念这么信任肯定他，必然得意自豪一番，毕竟两人以前总是针尖对麦芒，在阿念嘴里，蓐收就没一句好的。</p>
可惜，蓐收不知道。</p>
当阿念在蓐收精心准备的“试卷”上，磕磕绊绊地批阅完第一份关于修缮沿海堤坝的奏疏。</p>
并得到皓翎王一句的夸奖时，她率先看向旁边垂手侍立、面无表情的蓐收，眼神亮晶晶的，好似讨赏的小狗。</p>
皓翎王也顺着阿念的视线将目光也移向蓐收，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蓐收，阿念能有如此进步，你功不可没！”</p>
蓐收看着阿念的眼神差点没忍住差点笑出声，脸上下意识扬起了笑脸。看着皓翎王犀利的目光扫射过来，才收敛了几分，很有眼色地躬身行礼道：</p>
“王姬殿下原本便很是聪慧，能进步的这般快都是深得陛下您的真传！毕竟陛下雄才大略，智谋无双，殿下自然也是灵敏聪慧，一点即通。微臣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略微引导罢了，实在不敢居功！”</p>
皓翎王听了这话微微摇头，只是笑着虚点了点蓐收。</p>
“你啊，说话做事还是这般滴水不漏！”说完对阿念道“阿念，既然你想，便跟着蓐收好好学，有什么需要或者不懂的的，尽管来找你父王。”</p>
说完便挥挥手让他们离开了。</p>
阿念的喜悦慢慢平复，看着身旁的蓐收，父王说得对，和蓐收相比，自己还差得远。若没有蓐收在默默为她托底，她恐怕连第一步都迈得很是艰难。</p>
时间在紧张的学习和蓐收无声的守护中悄然流逝。</p>
阿念的进步是缓慢却坚实的，她开始能看懂赋税账册的重点，也慢慢能理解一份边境军报背后潜藏的信息，甚至偶尔能在蓐收刻意的考校中，如灵光乍现般提出一两个虽显稚嫩、却角度新颖的看法。</p>
而机会，往往在不经意间降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