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艇靠岸的码头并非预想中灯火通明的私人港口,而是一处僻静、略显荒废的小型货运码头。夜色浓重,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顽强地亮着,在潮湿的水泥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晕。</p>
陈群先一步下船,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才对舱门方向打了个手势。贺峻霖率先踏出,他换了身干净的黑色衬衫和长裤,头发微湿,神情恢复了惯有的冷漠与疏离,仿佛不久前在船舱里那个强势又带着几分真情的男人只是程汐的幻觉。但他伸向她的那只手,却稳稳地停在那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p>
程汐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犹豫了一瞬。岸上的世界意味着刚刚那段海上的“插曲”结束,他们要重新面对现实的一地鸡毛。她深吸一口气,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将她轻轻带下船。</p>
“贺峻霖,”程汐站稳后,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更紧地握住,“戏还没演完?”她低声提醒,目光扫过周围看似空旷、实则可能暗藏窥视的环境。</p>
“从现在开始,不是演戏。”贺峻霖侧头看她,路灯在他眼底投下深邃的阴影,“我贺峻霖说过的话,从不反悔。”他指的是结婚,也是在岸上这个更危险的世界里,确认她的位置。</p>
就在这时,几束刺目的车灯突然亮起,从不远处的阴影里缓缓驶出三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停在他们面前,呈半包围之势。车门打开,下来七八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为首的是一个大约四十多岁、面容冷硬的男人,是贺峻霖大哥贺峻哲的心腹,冯坤。</p>
“小贺总,”冯坤面无表情地开口,声音像是生锈的铁器摩擦,“大少很担心您。听说您遇到点麻烦,特意让我们来接您回去。”他的目光扫过程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轻蔑,“程助理也在?正好,大少也有些事想问问您。”</p>
这阵仗,可不像来接人,更像是来押解。</p>
陈群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在贺峻霖和程汐身前,肌肉紧绷。</p>
贺峻霖却笑了,那笑容懒洋洋的,带着他特有的、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嘲弄。“大哥消息真灵通啊,我这刚上岸,脚还没站稳呢,他的人就到了。”他握着程汐的手没松,甚至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抚。“不过,不劳大哥费心了。我自有去处。”</p>
冯坤眼神一沉:“小贺总,请不要让我们为难。您也知道,公司最近不太平,很多事需要您回去……解释清楚。”</p>
“解释?”贺峻霖挑眉,“解释我怎么没死在公海上?还是解释我怎么没被江问夏弄死?”他语气陡然转冷,“回去告诉贺峻哲,他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公司的事,该我‘解释’的,我已经处理干净了。剩下的,是他的事。”</p>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冯坤身后的人手已经按在了腰间,显然带着武器。</p>
程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贺峻霖现在是在虚张声势,他脱离了贺家的庇护,自身难保,根本无力与贺峻哲正面抗衡。她感觉到贺峻霖握着自己的手,力道微微加重,但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p>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程汐忽然往前迈了一小步,与贺峻霖并肩而立。她脸上扬起一个甜美又带着点无辜的笑容,声音清脆:“冯叔,劳您回去转告大少,小贺总受了惊吓,需要静养。而且,”她顿了顿,笑容更深,抬手看似亲昵地挽住了贺峻霖的胳膊,语气带着点娇嗔,“我们刚决定要结婚,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呢,暂时没空理会那些琐事。”</p>
这话一出,不仅冯坤等人愣住了,连贺峻霖都微微侧目,有些意外地看向她。</p>
结婚?在这个节骨眼上,由程汐这样轻描淡写又理所当然地说出来,像是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让对面那些习惯了阴谋算计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p>
冯坤皱紧眉头:“结婚?程助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p>
“谁开玩笑了?”程汐眨眨眼,看向贺峻霖,语气甜得能齁死人,“对吧,峻霖?”她故意省去了“小贺哥哥”那个让她起鸡皮疙瘩的称呼,换上了更亲密的“峻霖”。</p>
贺峻霖瞬间领会了她的意图。她是在用一种看似荒唐的方式,搅乱对方的判断,同时给他搭了一个台阶。他顺势揽住程汐的肩膀,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宠溺和疲惫的表情:“冯坤,你也听到了。我现在只想陪我的未婚妻。公司的事,过几天再说。”他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如果大哥真念及兄弟情分,就别在这个时候打扰我。”</p>
他不再称呼“大少”,而是直接叫了“大哥”,话语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讽刺和提醒。</p>
冯坤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利弊。贺峻霖毕竟是贺家名正言顺的二少爷,虽然失势,但若逼得太紧,闹得鱼死网破,对贺峻哲的名声也没好处。而且“结婚”这个消息太过突兀,他需要时间核实和向贺峻哲汇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