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装模作样地在林栖阁摆了法坛，烧了符纸，又拿着桃木剑比划了半天，最后皱眉道："小娘，姑娘这是被怨念缠上了。"</p>
"怨念？"林小娘一惊，"什么怨念？"</p>
"是……"道士欲言又止，"是几年前，死在这府里的那位……"</p>
林小娘脸色大变。</p>
她知道道士说的是谁。</p>
卫小娘。</p>
那个被她用计害死的卫恕意。</p>
当年她故意克扣炭火，让卫小娘寒冬腊月里生孩子，又买通了稳婆，一尸两命。这事做得隐秘，连盛纮都以为是意外。怎么如今……</p>
"那怎么办？"她急问。</p>
道士说："需得做场法事，超度亡魂。"</p>
林小娘咬牙："做！要多少银子都行！"</p>
道士摆开架势，又烧符又念咒，折腾了大半天。最后他举着法铃，说要"驱邪气"，一路摇着铃走到了寿安堂外。</p>
他刚要进门，忽然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p>
手里的法铃"当啷"掉在地上，砸出清脆的声响。</p>
林小娘跟在后面，吓了一跳："道长，你这是怎么了？"</p>
道士脸色惨白，指着寿安堂正屋的方向，嘴唇哆嗦："里、里头……有、有……"</p>
"有什么？"</p>
"有天道贵气！"道士声音都变了调，"小娘，里头那位，碰不得！冲撞了要遭天谴的！"</p>
林小娘莫名其妙："什么天道贵气？里头就一老一少，老的半截身子入土，小的才三岁半……"</p>
"就是那小的！"道士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她身上有金光护体，是天生贵命！别说怨念，就是阎王爷来了也得绕道走！小娘，您若还想活命，千万别招惹里头那位！"</p>
说完，竟连法坛都不要了，连滚带爬地跑了。</p>
林小娘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p>
她想起昨日墨兰回来，说那勇毅侯府的奶娃娃说她"脸上有黑黑"，莫非……</p>
正想着，寿安堂的门开了。</p>
明兰牵着绵绵出来，准备去园子里玩。绵绵一眼看见林小娘，小鼻子皱了皱，忽然开口："姨姨身上有黑黑，比姐姐还多。"</p>
林小娘差点没站稳。</p>
她强笑道："姑娘说什么呢？"</p>
绵绵认真地说："姨姨坏坏，害别人，黑黑就多。"</p>
明兰吓得一把捂住她的嘴，对林小娘赔笑："小娘别介意，妹妹童言无忌。"</p>
林小娘勉强笑了笑，转身就走，脚步却有些踉跄。</p>
回房后，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脸上有什么黑气。可她心里清楚，这孩子邪门得很。她能一眼看出墨兰脸上的"黑黑"，能一眼看出她身上的"黑黑"，这绝不是巧合。</p>
她想起道士的话——"天道贵气"。</p>
难道这孩子是……</p>
不，不可能。</p>
她不过是个三岁半的奶娃娃，便是勇毅侯府的嫡女，又能如何？</p>
可卫小娘的怨念，确实是在这孩子来了之后才发作的。</p>
林小娘思来想去，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她不敢再招惹绵绵，也不敢再针对明兰——绵绵明显护着明兰，她若再动手，怕是真的要遭报应。</p>
当晚，墨兰的高烧奇迹般地退了。</p>
她醒来时，对林小娘说："娘，我梦见那个孩子了。她手里有光，把那青衣女人赶走了。"</p>
林小娘听得心惊肉跳，愈发坚定了离绵绵远点的决心。</p>
而寿安堂里，明兰正给绵绵喂牛乳糕。</p>
"妹妹今日说的是真的吗？"她小声问，"四姐姐和林小娘脸上，真的有黑黑？"</p>
绵绵点头，又摇头："有，但是别人看不见，绵绵能。"</p>
"为什么能看见？"</p>
"因为……"绵绵歪头想了想，"因为她们欺负明姐姐。欺负明姐姐的人，绵绵都看得见黑黑。"</p>
明兰怔住。</p>
她想起卫小娘死后，那些下人背后指指点点，说她是"克星"；想起父亲冷淡的眼神，想起林小娘伪善的笑，想起墨兰居高临下的嘲讽。</p>
原来……原来这孩子什么都知道。</p>
她不是在胡说八道，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p>
"妹妹……"明兰声音微颤，"你不必这样的。姐姐能保护自己。"</p>
"不，"绵绵摇头，小手抓住明兰的手指，"姐姐香香，是好姐姐。坏姐姐欺负你，绵绵就要说她。"</p>
她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p>
明兰眼眶一热，将她抱进怀里。</p>
"傻孩子。"她轻声说。</p>
窗外月色温柔，洒在绵绵的小脸上。她打了个哈欠，靠在明兰怀里，很快就睡着了。</p>
明兰抱着她，却久久无法入睡。</p>
她想起绵绵说的"黑黑"，想起墨兰的高烧，想起林小娘惊惧的脸。这孩子身上，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p>
可她只有三岁半。</p>
她什么都不懂，只会用"香香"和"黑黑"来分辨好人坏人，只会用叠词来表达喜怒哀乐。</p>
可正是这份懵懂，才更让人心疼。</p>
明兰低头看着怀里的小脸，那布偶小锦鲤被她抱在怀里，随着呼吸一起一伏。</p>
"不管你是哪里来的福星，"明兰轻轻说，"姐姐都会护着你。"</p>
话音刚落，她感觉手心里微微一热。</p>
低头看，是孩子的小手紧紧攥着她的手指，像是抓住了全世界。</p>
而在莲花楼中，李莲花翻了个身，心口的锦鲤印记微微发烫。他嘟囔了一句什么，听不真切，只依稀是"小东西……又乱来……"</p>
床头的少师剑，在月光下隐隐泛着青光，剑柄上刻着的繁复纹路，似乎亮了一瞬。</p>
对面的屋子里，笛飞声猛地睁开眼。</p>
他感应到刀煞被净化的气息，那是他体内最暴戾的杀气，竟在千里之外被安抚了些许。</p>
"麻烦精。"他冷哼一声，又闭上了眼。</p>
可唇角，却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