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风裹着未散尽的暑气，卷过巷口的梧桐，把蝉鸣揉得碎碎的，落在青石板路上。你蹲在老巷的拐角，指尖拨弄着砖缝里钻出来的野草，叶片沾着傍晚的潮气，蹭在指腹上，凉丝丝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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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维辰的单车铃响从巷口传过来时，你甚至没抬头，只是指尖顿了顿，任由那串清脆的声响，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你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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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是这样，踩着晚自修结束的点回来，单车骑得不快，车轮碾过石板路的缝隙，发出规律的“咔嗒”声。你数着那声音，从巷口到拐角，一共二十七步，不多也不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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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蹲在这儿？”他的声音落下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润，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柠檬水，凉而不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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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抬眼，撞进他的目光里。路灯的光斜斜地打在他脸上，勾勒出清瘦的下颌线，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乱，几缕贴在光洁的额头上，鼻尖还沁着一点薄汗。他穿着校服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腕骨凸起，是少年人独有的单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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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妈下班。”你收回目光，重新低头去拨那丛野草，语气尽量装得随意，指尖却不自觉地用力，掐断了一片草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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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说话，只是推着单车走到你身边，停在离你半步远的地方。单车的影子和你的影子，在路灯下交叠在一起，像被揉碎的墨色。巷子里很静，只有蝉鸣和他偶尔调整车把的细微声响，空气里飘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混着夏末草木的气息，清清爽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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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韩维辰做了十二年的邻居，从穿开裆裤的年纪，到如今高二的盛夏，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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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你总跟在他身后跑，他爬树掏鸟窝，你就蹲在树下递树枝；他在巷口的小卖部买冰棍，总会多带一支绿豆味的，塞到你手里；他被老师罚站，你就偷偷从教室后门递纸条给他，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那时的他，是你的“维辰哥”，是会把你护在身后，替你赶走欺负你的坏小子的存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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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从什么时候起，一切开始不一样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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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去年夏天，他第一次在篮球场上打完球，汗湿的发梢贴在脖颈，接过你递过去的水时，指尖不经意碰到你的手，你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膛。又或者是某次晚自习，你和他并排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忽然低头跟你说话，呼吸拂过你的耳畔，你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那一刻，连蝉鸣都像是静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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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开始刻意躲着他，放学不再和他同路，晚自习也找借口留在教室，甚至在巷口遇见，也只是匆匆打个招呼，就低头快步走开。你怕他看出你心里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怕十二年的情谊，会因为这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变得面目全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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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有什么好看的？”他忽然开口，打断了你的思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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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抬头，看见他正低头看你手边的那丛野草，目光落在砖缝里，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就……随便看看。”你含糊地应着，想站起身，却因为蹲得太久，腿麻得踉跄了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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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稳稳地扶住你的胳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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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掌心带着一点薄汗，温度透过校服的布料传过来，烫得你胳膊发麻。你像触电般挣开他的手，踉跄着站稳，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低声说了句“谢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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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僵在半空，顿了几秒，才慢慢收回去，重新搭在车把上。“腿麻了？”他问，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要不要坐我的车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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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立刻摇头，“不用了，我妈应该快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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