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皇后久久没有言语，只是低垂着眼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遮住了翻涌的惊涛骇浪。</p>
“不止一个。”尔晴心神微动，目光不经意间投向窗外。</p>
只见对面廊下，魏璎珞正拉着明玉在说着什么，姿态亲昵，笑容明媚。</p>
顺着尔晴的视线望去，那两道身影清晰地落入富察皇后眼中。再联系尔晴方才那句意有所指的“不止一个”，皇后本就玲珑剔透的心窍瞬间贯通，一股冰冷的寒意直冲天灵盖，让她几乎失声。</p>
“看来……娘娘猜到了。”尔晴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冷酷的了然笑意。</p>
她心知肚明。即便如今魏璎珞身份转变，富察皇后对她尚存几分旧日情分，心中虽有别扭，却远未到深恶痛绝的地步。然而，若是有朝一日，那个曾经匍匐于自己脚下的婢女，不仅取代了她的后位，更彻底占据了皇帝那颗她曾以为坚如磐石的心……她还能如此“宽厚”吗？</p>
尔晴无声地笑了笑，她笃信人性。再仁慈的菩萨心肠，终究难敌锥心之痛与滔天妒恨。何况，富察皇后骨子里流淌的是满洲顶级勋贵的血脉，那份“怜爱”，未尝不是上位者居高临下的施舍与俯视。</p>
她探究的目光落在皇后脸上，果然，那张素来温婉的面容此刻血色尽褪，并非毫无波澜。</p>
“是……皇上立的？”富察皇后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猛地抬眸，死死盯住尔晴，仿佛要从她眼中榨取出最后的侥幸。</p>
“未来的嘉庆皇帝，行三，序五。”尔晴的声音清晰而冰冷，一字一句敲打在皇后心上，“生母——魏皇贵妃。”</p>
“死后……追封？”富察皇后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急追问。</p>
尔晴缓缓颔首。</p>
富察皇后紧绷的身体似乎松懈了一瞬，然而这丝微弱的喘息尚未落下，尔晴接下来的话便如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她的心房：“臣妇依稀记得，皇贵妃册封次年，继后便……薨逝了。”</p>
皇贵妃，位同副后。皇后健在，岂有立皇贵妃之理？</p>
这赤裸裸的位份，已然昭示了那位令妃的盛宠无边，以及那位继后的凄凉失势。若将这“继后”之名，换作她富察容音……</p>
富察皇后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p>
冰冷的鎏金护甲深深嵌入柔软的掌心，留下几道刺目的红痕，她死死咬住下唇，直至唇瓣渗出血丝，染得一片惨白。</p>
尔晴见状，不敢怠慢，连忙暗中渡过去一缕精纯的元力，稳住她摇摇欲坠的心神。</p>
“娘娘！请千万保重凤体！”她目光急切地落在皇后隆起的小腹上，那里孕育着可能改变未来的唯一希望，“您腹中……还有一位小阿哥。”</p>
尔晴沉声提醒，试图唤回她的意志。</p>
“阿哥？！”听到腹中骨肉，富察皇后眼中骤然迸发出一线属于母亲的光彩，惨白的面容也恢复了一丝生气。</p>
尔晴持续输送着温和的元力，感受到皇后体内气息渐趋平稳，能够承受接下来的打击时，才艰难地继续道：“是，但这位阿哥……亦是……夭亡的结局……娘娘！”</p>
话音未落，富察皇后身体剧烈一晃，脸色瞬间灰败如纸，竟直直向一旁歪倒！</p>
尔晴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汹涌的元力毫无保留地灌入她体内，强行稳住她濒临崩溃的心脉。</p>
“意外……还是……人为？！”富察皇后缓过一口气，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椅子的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恨意与绝望。</p>
尔晴看着她这副模样，考虑到她的身体和未来或有的变数，本不欲再言。</p>
谁知手腕猛地被一股大力攥住！</p>
“告诉本宫！”富察皇后抬起头，那双曾盛满温柔慈悲的眸子，此刻只剩下骇人的猩红与疯狂，属于上位者的威压混合着母兽护崽的决绝，排山倒海般压向尔晴，“真相！”</p>
母亲……真是这世间最伟大也最可怕的称谓。尔晴心中微叹，顺从地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上皇后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腹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