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尔晴独坐灯下,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桌案纹路,脑中反复咀嚼着傅谦临死前那句“两份大礼”。</p>
第一份“礼”,是借他之死在她与傅恒之间埋下嫌隙的种子。那么,第二份呢?这枚未爆的火雷,又将炸响在谁与谁之间?</p>
她抬眼望向窗外,一弯冷月悬于墨蓝天幕,清辉寂寥,映着她眼底深沉的思虑。</p>
屋内烛火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如同蛰伏的暗兽。</p>
直至天边泛起蟹壳青,傅恒才拖着沉重的步履归来。</p>
推门而入,便见尔晴端坐窗边,姿态与昨夜离去时一般无二,显然枯坐了一宿。他沉默地走到桌旁,为自己倒了杯冷茶,氤氲的热气也化不开他眉宇间的疲惫与疏冷。</p>
“傅谦……料理妥当了?”尔晴侧过脸,唇边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那笑意却冰冷得让傅恒心底发寒。</p>
未等他开口,门外便传来春喜慌乱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喘息:“少夫人!不好了!昨晚……昨晚傅谦少爷他……服毒自尽了!”</p>
她一口气喊完,才惊觉傅恒也在,顿时吓得缩了缩脖子,“九、九爷……”</p>
“知道了,下去吧。”尔晴挥挥手,语气平淡无波。</p>
春喜惴惴不安地觑了觑两位主子的脸色,大气不敢出,悄声退了出去。</p>
屋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寂。</p>
烛芯“噼啪”轻响,更衬得这方天地静得可怕。</p>
良久,尔晴才打破沉默,声音带着嘲弄:“怎么?还在为你那好哥哥伤心?”</p>
傅恒抬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p>
尔晴笑了笑,“瞧你这副模样,倒让我差点以为,这世间真有什么兄友弟恭、嫡庶妻妾一团和气的太平景象呢。”</p>
“他……终究是我兄长。”傅恒的声音干涩沙哑。</p>
“兄长?”尔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念着兄弟情分,他算计你我时,可曾想过你是他弟弟?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别忘了,他临死前还惦记着送我们第二份‘大礼’呢。”</p>
傅恒沉默下来,脸色晦暗不明。</p>
“你猜到了?”尔晴挑眉。</p>
傅恒沉重地点了点头:“多半……在额娘那里。”</p>
“呵,”尔晴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带着几分自嘲,“我这点子见不得光的秘密,倒快成了你们富察府心照不宣的‘家学’了。”</p>
“‘家学’?”傅恒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知情者不过我与姐姐,或许再加上额娘。只是各自所知,怕也如盲人摸象,难窥全貌吧。”</p>
“放心,”尔晴忽然倾身,慵懒地趴伏在他宽厚的肩膀上,眯着眼,像只餍足的猫,声音却带着戏谑,“你定是知道最多的那个。”她的气息拂过傅恒耳畔,带着暖意,却驱不散他心头的寒意。</p>
二人正这般胶着着,春喜再次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脸色比方才更白:“九爷!少夫人!福晋……福晋那里……”</p>
尔晴依旧歪在傅恒肩上,只懒懒抬了抬眼皮:“何事惊慌?直说便是。”</p>
春喜飞快地瞥了一眼傅恒,咽了口唾沫,才艰难道:“福晋说……说少夫人您怀着身子,不宜伺候九爷……所以……所以派了贴身的嬷嬷,正领着……领着两位美人往咱们院子来了!眼看……眼看就要到了!”</p>
话音刚落,屋内气氛骤然降至冰点。</p>